方睿手持双刃，将魂力灌注其中，魂力加持下，蛛足双刃微微闪着光芒，威力比在钢骨蜘蛛身上更甚几分。

在烟瘴森林中的几年，方睿虽然将身体淬炼得格外强悍，但人类的身体终究是无法与幻兽相比，因此方睿的战斗方式更多地偏向于灵活游斗。

叶猿施展的荆棘木刺几乎充满了视线，两道木刺交叉螺旋，将洞窟分割成一个个方格。方格面积不大，恰好能够将嚎风熊容纳进去，及膝高的荆棘极大地限制了嚎风熊的行动，而这也使方睿的灵活优势得到更好的发挥。

从三十八号的视角看去，嚎风熊的动作被限制在方格之中，任何幅度稍大些的动作都会因为荆棘木刺阻碍而迟缓些许。

而就是那么一闪而逝的机会，却总是被十八号抓住。

十八号的动作无比灵活，甚至比幻兽更像幻兽。他动作流畅地游走在嚎风熊周边，手中的两把奇形武器施展开来，攻击范围甚至比嚎风熊更大。

在魂力的加持下，两把武器不断劈砍在嚎风熊的身上，锯齿撕开一道道伤口。

虽然嚎风熊皮糙肉厚，只要小心防备，不被攻击到要害部位，十八号的武器便不至于造成大的伤害，但一直这么被攻击下去，迟早也会有防不住的时候。

反观十八号，每次攻击到嚎风熊后便果断撤开些许距离，躲到嚎风熊的攻击范围之外，让嚎风熊的反击每次都落到了空处。

而在荆棘栅栏的限制下，嚎风熊根本就无法快速地拉近双方的距离。

哪怕嚎风熊盛怒之下顶着十八号的攻击，将周围的荆棘栅栏撕碎，空出的地方也会很快被叶猿补上。甚至叶猿还控制着几根藤条缠在嚎风熊身上，想要施放生命汲取这一技能。

三十八号发现后，连忙指挥着嚎风熊将身上的藤条扯断，才没有吃这暗亏。

一刀又一刀，十八号挥舞着双刃在嚎风熊身上留下一道道伤口，哪怕伤势不重，伤口处汩汩流下的血液对于嚎风熊来说也是一个极大的消耗。

三十八号皱眉观察着战况，如果可以的话，他恨不得冲到嚎风熊身边将十八号按住，然后让嚎风熊一掌将其拍死。

但看到十八号竟能挥动武器与嚎风熊周旋，他也明白自己冲上去也不过就是两刀的事情。

局面越来越恶化，三十八号的心底也越来越沉。

必须想办法破局！走出黑营的名额，他一定要拿到！

“音爆！”

面对如此形势，三十八号能想到的唯一破局办法便是嚎风熊的天赋技能。

虽然短时间内连续使用音爆，对于嚎风熊也会造成极大地负担，但只要十八号被音爆攻击到，产生哪怕一息时间的僵直，便足以让嚎风熊扭转战局。

听到幻兽师的指令，嚎风熊直起身体，仰着脖子大口吸气，做着施放天赋技能的准备。三十八号不由地握紧拳头，观察着方睿的反应。

十八号到底要怎样防住音爆呢？是向旁边躲开，还是硬接下这次攻击？

应该是硬接吧，三十八号心想。

毕竟身后是十七号，他不是一直都很照顾十七号吗？总不会让十七号来承受音爆攻击吧？况且，这么近的距离，哪怕想要躲开音爆也不是一件容易得事情啊。

然而超出三十八号预料的是，方睿既没有躲闪也没有选择硬接。面对嚎风熊即将施放的天赋技能，方睿甚至都没有一瞬间的犹豫，竟然选择了主动出击！

在嚎风熊仰起身体的刹那，方睿眼中精光一闪，仿佛遇到了等待许久的机会，身体中魂力涌动，瞬间化作一道虚影冲向嚎风熊。

一人一熊身形交错的瞬间，利刃划过，嚎风熊仰身吸气的动作戛然而止。脖颈处一道血线缓缓浮现，嚎风熊似乎被呛了一口，吸进肺中的空气瞬间失控，夹杂着血液喷薄而出。

血液与空气混合，在高速的喷射中化作一团血雾，将嚎风熊身前一片空间填满，周围尽被染成了淡淡的红色。

嚎风熊喉中咕噜两声，终究还是没有发出一声完整的吼叫便身体一软，轰然倒地。

三十八号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切，他不明白，十八号怎么就敢……

撕裂灵魂的痛楚顺着契约传来，三十八号发出一声痛苦的吼叫，跪倒在地上，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你是我碰到的第一个幻兽死亡还能保持清醒的人。”

方睿走到三十八号面前，后者因剧烈的疼痛而不住颤抖，但并没有如他人一般失去意识。

“呵……呵。”

三十八号用尽力气笑了几声，他也不知道是什么让他坚持到现在，是那个忘不掉的身影，还是回不去的家乡？

从被征召开始，到战败、被俘、贩卖为奴……

已经太久了，久到他已经记不清回家的路。大概……十年了吧？不知母亲是否还安好？她是否改嫁？还有当年的小不点，现在应该已经和自己一般高了吧？

好想……回家，明明就差最后一步……

“动手吧。”三十八号努力支撑起身体，闭上眼睛引颈就戮。

方睿犹豫着要不要带三十八号一起出去，毕竟他和三十八号之间没有任何个人矛盾，没有谁非死不可。

一切的根源都在黑营，但现在不出意外的话黑营已经覆灭，他和三十八号之间没必要你死我活。

“其实……”

“木刺。”

冰冷的指令从身后传来，一道尖锐的木刺从地下钻出，瞬间穿透了三十八号的胸口。

三十八号闷哼一声，胸口血液喷洒。

伤口很疼，但和灵魂撕裂的痛苦比起来不算什么。本就不多的体力随着血液快速流逝，三十八号眼前阵阵发黑，恍惚间看到那个魂牵梦绕的身影正朝着自己招手。

她来带我回家了吗？

终于……结束了……现在是八月，故乡的凤尾花应该开了吧……

木刺缓缓消散，三十八号软软瘫倒。

方睿一个箭步上前，将他一把扶住。

“你干嘛！”方睿怒视十七号。

“我们已经赢了，为什么不杀他？”十七号争辩道，他不明白一贯轻言细语的十八号为什么会为了敌人而呵斥他。

“他已经没有威胁了。”

“输了就死，这是黑营的规矩。”

黑营的规矩……方睿怔然。

原来，十七号一直都在守着黑营的规矩吗？可这毫无人性的规矩，为什么要遵守？十七号以奴隶的身份生活了太久，久到对这一切都觉得理所当然。

你不能指望一直生活在黑暗中的人去认同太阳的美好，一旦习惯了黑暗，他们只会觉得那道温暖的光芒刺眼灼热。

方睿叹了口气，将三十八号放倒到地上，三十八号脸上带着笑意，气息缓缓消散。

黑营当中，只有他和三十八号没有主动杀过人，这也是他想要放过三十八号的原因。只可惜……

方睿看了看十七号，表情略有些失望。

十七号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同样的，他也不能将自己的道德标准强加给十七号。毕竟就像教官说的，你不杀他，他就要杀你。

黑营这个地方，没有人性可言。

“走吧。”

方睿站起身，往来时的方向走去，临走前看了看三十八号的尸身，不出意外的话，一会儿又会有动静传来。但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如果真如他猜想的那般，这个地方，还是早点离开的好。

方睿与十七号身影交错，十七号板着脸，似乎在生着闷气，但还是默不作声地将叶猿收回主魂，跟着方睿一起离开。

一路无话，方睿觉得有些尴尬，便想通过说话来缓解一下气氛。

“这次进来的八个人，钢骨蜘蛛、火毒玄蜂和赤晶蝎被我杀了，其他的你遇到了吗？”

“我看见青金藤被杀死了。”十七号面无表情。

“还有寒潭巨鳄。”方睿在心里梳理了下名单。

“不知道。”

“那要小心点了，说不定就在什么地方埋伏着。都走到这里了，我们都要谨慎点。”

方睿一边和十七号说话，一边观察着脑海中的地图。

果然，在他们走远了之后，三十八号死去的位置出现了密密麻麻一大片的红点，然后在很短的时间内又消失不见。不用回去看也知道，三十八号的尸体肯定消失了。

方睿皱着眉，“我跟你说，这里有……”

直击灵魂的刺痛从背后传来，方睿停下脚步，怔怔地回过头，满脸的难以置信。

一直以来寸步不离的短刀被十七号握在手中，刀锋没入方睿腰间，刀身晦暗无光，在黑暗的环境下更不易引人注意。

从伤口处传来的刺痛来看，刀上还淬了毒，是灵刺？

十七号面无表情地将刀抽回，方睿踉跄几步，扶着洞窟墙壁站定，腰间的伤口汨汨淌着鲜血。

“为什么？”

“我必须要活着出去。”十七号抿了抿嘴，眼眸低垂不敢看方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