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庶女传
作者: | 分类:言情 | 字数:5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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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烦心
蓝姑果将桃夭阁里的燕窝银耳都捧了过来,十一公主不肯全受,退了大半回去。她见子蓠如此慷慨真诚,孤独中心里又暖了起来,但是忽又想起一件事,又是愁容满面。子蓠见她刚才脸上稍有明快之色忽又转为忧愁之状,以为她又想念她母亲姐姐,便道:“往后你有甚么烦心事,只要愿意讲便可来找我,我在宫里一日,便与你作伴一日。需要些甚么即可让绮碧过来问,我有的都愿意给,只怕你不问。”
十一公主听了这话,更是感激涕零,自她母亲去世,姐姐嫁后,再没一个人待她如此亲切。皇父皇祖母虽说是至亲,但他们儿女孙儿女都多,每个稍顾一点,也都顾不过来。公主拉着她的手说道:“皇姐,你是极好的人,只可惜咱们不能再一处相处太久了。”子蓠一惊,看着公主,她脸上飞红,又不好说。好在绮碧见了,告诉子蓠道:“再有一个多月,公主便要下嫁科尔沁了。”
子蓠恍然,难怪那天过来的时候看见她亲自在绣百合花。子蓠道:“人生聚散总有时。你出阁后便可看看外头的样子,是好事儿。”公主亦强着点头,子蓠忧思多多,又略讲了两句便从长春宫出来。
回去的路上,她心想,“若不是她说起,我几乎忘了嫁人这回事。她姐姐嫁到翁牛特,她要嫁到科尔沁,想想其余皇家公主,个个俱是嫁到蒙古,我顶着这顶帽子,只怕也难逃此种命运。若真是这样,我离爹娘哥姐便越来越远,也许就再也见不着他们了。”她又想到小时候父母如何疼爱她,父亲虽严厉些,但也是十分开明,母亲的慈爱自不必说,一家人都捧为珍宝,等等这些事,再看眼下孤身一人待在这深院高墙中,无人问津,觉得好不凄惨。再想到此生与那位司马公子再无缘分,又添几分难受。蓝姑见她神色郁郁,以为她是为听说了十一公主的事而难过。
晚间,子蓠翻来覆去睡不着,想起在家时常常到院里观星,便悄悄起身,自提了盏灯笼出殿门来。当日十四,月色如水,树影稀疏。院里石凳上落着一层冷霜,将灯笼置在一边,她坐了下来。抬头去看天上星斗,却再不是以前的意味。她想到以往自己在院中观星时,总有芳音陪伴,有时母亲过来看见,便会嗔怪她们,催促她们回去歇息。妙语还没出阁时,她们姐妹住在一处,观完星回去时还要仔细不能惊动了姐姐,否则要受她的骂。当时妙语是何等伶牙俐齿,子蓠想,怎地她嫁了以后就变了性情了?又想到连跟自己玩到大的芳音也嫁了人,她心想自己将来也是要嫁的。倘若要嫁到塞外蒙古去,就要在那外面老死再也不能回京,便再也见不着亲人。
她不禁心想,为何女子长大了非要配给别人,为甚么不是男子要配给女子?子蓠叹了口气,望着对面的蕙香馆,有间房子的灯还亮着,那是玲珑住的地方。白天十一公主的话又在她脑子里打转,她想她母亲和胞姐,说与她最亲的人是她们。想到此处,子蓠不禁心里一动,想道,“她不管怎么说也是我的生母,若没有她便没有我来到这世上。她虽曾把我抛下,但想想我素日到蕙香馆她待我的情景,也只有亲母能那般。现在她病成这样,只恐是朝不保夕,我若仍是这般冷落无情,只怕以后也要像十一公主那样空有遗憾。”她不禁身子一侧,提起灯笼,起身往蕙香馆过去。
玲珑正在为婉妃的病情忧心不能眠,夜里万籁俱寂,她听见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当即警觉起来,将窗口戳了个洞朝外看去。她看见一人提着个灯笼朝这边过来,见她只有一个人,便也不急着喊人。待那人走近来才猛然发现是子蓠,玲珑连忙出门去迎。
玲珑行过礼后兴奋道:“您这么晚还没歇着?”
子蓠道:“睡不着,过来瞧瞧。”玲珑见她穿得单薄,忙请她进去。“您坐着,我给您找件斗篷披上,这么冷的天儿您穿得太薄,当心受着凉。”子蓠确觉得手脚有些冷了,玲珑又见她身边一个侍女也没跟着,不由得埋怨道:“那些人也真是,主子睡不着自己倒睡得香,万一主子出点差错,看她们怎么办。”
子蓠笑道:“不怨她们,我自己不叫的。姑姑,您也没歇呢?”玲珑已翻出一件狐裘底银色斗篷来。玲珑道:“这斗篷还是娘娘赏给我的,望您别嫌弃。”子蓠接过披在身上,果然一下暖了许多。子蓠摸着那毛茸茸的斗篷道:“那里嫌弃呢,姑姑疼我才给我穿。”
玲珑听她称呼自己“姑姑”,言语中又没有丝毫凌驾之意,心中又爱又感动。隔壁住的就是婉妃,子蓠想问婉妃的情况,却又不愿开口,只得先问:“姑姑在宫里多少年了?”玲珑答:“二十一年了。”子蓠又想问她是哪个旗的人,但一想,她在宫里侍奉婉妃这么多年,家里肯定生疏了,自己这么问她未免唐突,倘或惹得她伤心,便是自己无事生非了。因说道:“一直都是服侍婉娘娘吗?”
玲珑道:“婉娘娘入宫前服侍过德娘娘一年,后来便都是跟着婉娘娘了。”子蓠哦了一声,鬼使神差,竟问道:“那我是怎么给抱出宫的,姑姑也是知道的了?”玲珑啊了一声,有些不自在,答道:“这个,奴才不知。”子蓠道:“姑姑若是都不知道,还有谁知道呢。”弄得个玲珑不知所措,她早知不能免去这一问,但临到头还是不知如何讲起。子蓠见她慌张吱唔,心知她必是清楚事情原委,这疑问在她心里存了许久,想问不敢问,今晚难得只有她们两人,索性就把事情都问清楚去。
子蓠道:“我入宫到现在近一个月,来蕙香馆却没有几次。蓝姑劝过我,我只不听。我原在宫外住得自在,不知为何,随圣驾去了一趟木兰围场回来,就给接到宫里来了。爹妈说是说了原因,但他们到底只知道我出宫后的事,对怎么出的宫却不甚清楚。我不愿对自己的事都含糊不清,求姑姑可怜我,告诉我吧。”
玲珑慌忙伏地叩头道:“公主这话让奴才惶恐。”子蓠将她扶起道:“我知道你为难甚么。我出生的那个时辰,婉娘娘生了个阿哥,我再不聪明,也知道其中的曲直。你怕我知道婉娘娘为了那阿哥不要我时,我会更恨她,因此不敢告诉我。可我明白告诉姑姑,我要恨的也恨过了,只想知道那里面的事情。除了姑姑,再没有人能告诉我了。”
玲珑想她那晚见婉妃病急时着急的样子,便知道她对生母有眷恋之情,现在她把自己顾虑的事也说了出来,自己倘若再不把话讲清楚,只怕她到婉妃死了也不来看她。玲珑便将曾毅如何将她换出宫的事如实说了,子蓠仿佛听故事一般。玲珑跪哭道:“公主出宫后,主子日夜想念,常常梦见公主在街上哭。后来暗里央人去访曾先生的下落,但总也找不到。”
子蓠恍惚道:“你骗我吧?她既想念我,为何将我抛弃。我好在给爹娘收养了,若是教人卖了,焉能有今日?”玲珑道:“主子自公主走后,没有过一天安心的日子,只那时还有小阿哥作伴。后来小阿哥夭折,主子便犯了疯病,十二年就这么过来了。求公主可怜可怜娘娘,她受的罪也够多了,现如今又是这个样子……您要恨她,只怕,只怕也不没有多少日子了……”玲珑言罢,痛哭扑地。
子蓠心中感荡,头脑疼痛,昏昏沉沉问:“这事瞒了十几年,皇上是如何知道的?他无所谓吗?”
玲珑道:“这个主子也想不到是谁说的。皇上收到一封密信说了这件事。后来皇上便亲自到蕙香馆来问,主子只是不认。主子不是不愿意认您,她是看到您在宫外生活过得好,不想您回来这里,主子说,她的一生毁在了这里,不能让女儿也困在这里。可纵是主子不认,皇上还是确知了这件事。皇上大怒,将主子打入冷宫,后来主子犯病,越来越重,皇上又恩准主子回蕙香馆养病。主子早知道您的身份,也想您想得辛苦,可从来不望着您回宫来,她盼着您在宫外好好活着。知道您要回宫,主子又高兴又忧愁,她想见您,又不想您回来。您进桃夭阁那天,主子其实满心望着您来蕙香馆,但一连几日,您有时从蕙香馆前过也不进来。主子便知您是恨她,还强笑着说您的性子像她,敢爱含恨。奴才这里要大胆说句您不爱听的话,您回宫前,主子早病了两个月,只是想着要见您,每日也按时服药,病情有渐好的势头。但回宫后,主子用药日减,有时一天也不进一点东西,竟是一天比一天不如了,也不许奴才们去告诉您,那晚还是奴才自作主张去的桃夭阁。主子怕是撑不了几天了……”
玲珑哭得糊涂,子蓠眼泪也不住落了下来,到底是生身母亲,母子天性,总没有不爱的。
作者有话要说:
早八点、晚八点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