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泽紧抿嘴唇，不愿承认，证明他确实是这样想的，也准备这样做。他抬眼看谢归，害怕她因此远离甚至憎恨自己，毕竟那是谢归的亲妹妹，而自己只是个外人。

可是面前的谢归依旧一副谦和温柔的模样，没有责怪，只有心疼。她，在心疼自己吗？

“陆泽，你为什么会认为杀了我妹妹就能破坏所有的剧情？或者，你为什么能够笃定，你可以杀了我妹妹。”

“她是女主，一切控制的根本，只要她消失，那么与她有关的剧情一定会瓦解。”

他能回答第一个问题，但第二个问题他却再没有必胜的决心。自己也被剧情困住，怎么可能跳出剧情，杀死里面的女主。

“你回答不了第二个问题，对吗？”

陆泽深吸一口气，肩头微耸，准备回答。谢归扬起手，制止他的辩论。

“惜梦她自己也想过死，但和王倩一样，而且她是女主，剧情之力对她的控制更严苛残酷，她连自杀都做不到，更何况你呢。”

她眼珠子转到沉思的陆泽身上，“而且，你有一个根本上的问题。”

“惜梦不是所有痛苦的根源，她也在泥沼中痛苦挣扎，她是我们的战友，不应该为所有的灾难承担责任。将所有的罪责加于她身上，这不是理智的做法，这是逃避，亦是软弱。”

她的声音慢慢的，像在唱摇篮夜曲，带着陆泽缓缓走出思维误区。

“我的骑士可不是个懦夫。”

她说这句话时还扬了下眉毛，带了点骄傲，好像是肯定陆泽是个勇猛的骑士，自己很骄傲有这样的骑士跟随。

陆泽眼眶又发酸了，怎么别人夸自己还要流泪。两人对视相望，互赠微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谢归眼神越过他的肩头，望着门口。

“惜梦，偷听不是好习惯哦。”

门把手转动，谢惜梦背着包，站在门口不知所措。陆泽也很尴尬，不知道她听了多少。

谢归招手，示意谢惜梦进来。可她手指攥着背包的肩带，踌躇好一会儿，才抬脚向床边移去。

门的隔音不好，谢惜梦在陆泽说有解决方案的时候就来了，她很激动，趴在门板上，细细听着。

谢归伸手把她的手捞过来，两只手交合，捂着谢惜梦的手。当把她的手暖热后，见她还在发呆不说话，于是抬手在她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

“你可是惯犯喽。有事别憋在自己心里，你看连黑眼圈都憋出来了。”

谢惜梦苦笑，她刚刚认为陆泽说的是对的，自己好像是万恶之源，只要自己死了，姐姐就不会这样。可是姐姐说的话又如春风般和煦，她一边想拽住温暖，一边又不希望这份温暖因为自己变得冰凉。

“别傻站着，床很大，有地方给你坐。”

说着便拉着谢惜梦坐下，“你什么也不说，那我说，陆嬷嬷你也听着，我平常可不讲故事，你们可要好好珍惜。”

“你们知道西西弗斯的故事吗？他被罚将一个巨大的滚石从山脚推到山顶，可每次快推到山顶时，滚石就会重新滚下去，导致一切都要从头再来，惩罚也永无止境。”

“那你们觉得他做的有意义吗？他应该很痛苦吧。”

听故事的人一言不发，但他们内心有自己的答案，而谢归的目的就是将他们内心的想法稍微改变一下，让他们看到另一种可能。

“有个老头儿也很好奇，他就去问这个神，这有意义吗？这根本没有结果，所有的努力都回到原点，那你为什么还要一次又一次的推，为什么不放弃呢？”

“老头儿说的很对，没有结果的事情，为什么还要重复去做呢，这不就是浪费精力嘛。但是他不是西西弗斯，他也没有推过巨石。”

谢归眼睛左右都瞅了一下，剩余两人仍旧静静听着，不发表任何观点。她就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

“尽管尽头是虚无，但西西弗斯仍旧享受努力的过程，每一次的推动都让他感觉在前进，在证实自己的存在，在填充虚无的人生。”

“我们也一样，我们被剧情惩罚，失去人生的自由。西西弗斯知道最后一定会失败，可仍旧享受。”

“我们比他要幸运得多，我们的未来没有注定的绝望，我们推动的巨石一下一下从山巅滚落，但没人肯定我们的下一次也是失败。”

谢归一只手捂着谢惜梦，用另一只手拉起陆泽的手，她两只手都攥的紧紧的，传递着热量和希望。

“惜梦，陆泽，我希望我们不要放弃，不要怨恨自己。我们一直在努力前行，不停挣扎反抗，而这也是我们不受剧情控制，拥有自我意识的重要证据，剧情也无法销毁。”

“你们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去看明天的世界，充满希望的未来，生长无限可能的人生。”

冬季暖融融的日光洒进来，病房像一幅中世纪油画，铭记一个时刻的震撼。咔嚓，两人的想法松动，眼中也燃起希望的光。

他们可能是短时间经历了太多，太累了，没有意识到谢归两句话有不同的主语。一句是现在，是我们，一句是未来，是他们，没有谢归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