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荷僵硬地转过身，眼眶泛红，看着床上父亲焦急的面孔，嘴中吐出一声嗤笑，“这就是您道歉的目的？您把商场上的那一套也拿来对我？感情牌吗！”

“小荷，你怎么说我，我都认着。因为我是你的父亲，世上也只有我会容忍你这样的性子。”

纪荷气笑了，脸部肌肉因为笑容挤压眼睑，原本在眼眶中的泪水现在摇摇欲坠。

“小荷，你不要再闹小脾气了。纪氏决不能落到别人手上，你一定要帮着纪轩，他是你的儿子。我快死了，你把手上的股份都给纪轩，现在还来得及！”

【你想坐上家主的位置吗？】

【不管你想与不想，你永远是赢家。】

谢归的话闯进纪荷的脑中，荡开波纹，把纪尘的话语隔绝在外。

纪荷盯着纪尘的浑浊又不容置疑的眼睛，冷冷质问道，“为什么在您这里，我不能是家主？”

“荒唐！咳咳咳……”纪尘被纪荷离经叛道的问题气得直咳嗽，他感觉一些事情脱离了自己的控制，心中愈发惶恐。

纪荷用复杂地眼神俯视着面前的男人，越发悲凉起来，最终一滴清泪划过脸颊。

“我不屑于家主之位，我不会阻拦纪轩，这是我送给您最后的贡品。”

贡品两个字被纪荷咬的很轻，却如同一把利剑直戳进纪尘的心脏。

噗——

鲜血染湿了米白色的床单，纪尘两眼一翻，竟气晕了过去。

“父亲！管家，快来人！”

纪尘被送进医院抢救，纪荷则坐在手术室外，两眼无神地看着地面。

不知为何，纪荷现在很想谢归，想听她的声音，想靠在她的怀里，只要她在身边，一切的委屈都有了倾诉的对象。

她点开手机，没有任何来自谢归的消息，也没有电话。

手指悬空在备注为“阿归”的联系人上，良久，才颤抖着点了呼叫。

通话的铃声像幽灵一样久久不停，徘徊在纪荷耳边。

嘟嘟嘟——

忙音……

纪荷侧头看了一眼还在亮灯的手术室，担心的恐惧浮上眉头。

这个时间谢归应该在休息，而且自从出差，对方都会每一个星期打一次电话，不会出现如今两个星期都没联系的情况。

嘟嘟嘟——

嘟嘟嘟——

从未打通……

“喂？”

“王秘，谢归呢？”

手机那头停顿了两三秒，纪荷的眉头紧皱，下意识加快了语速，并压低了声音，“她在哪儿？”

“组长……组长正在外出工作。”

“她的手机呢？”

“静音应该没听到。”

“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了！”

那边传来一阵嘈杂声，在模糊不清的噪音中，纪荷只捕捉到一句略微清晰的话语——家属到前台。

那是医院！

纪荷身体不受控制地战栗起来，嗓子也变得干涩，没等到王秘的回答，手术的指示灯灭了，推出了纪尘。

“家属吗？手术十分成功，但不要再让病人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好，好。”

纪荷跟着手术人员把纪尘推到了病房，留下来听医生讲术后的注意事项。

再次打开手机，已经半个小时过去了，王秘的电话也打不通了。

谢归身边的人好像约定好了，没有一个人接纪荷的电话，只有留在A国守家的何莱支支吾吾地说谢归可能受了一点儿小伤。

纪尘还在昏迷，纪荷无法抽身，只能静静地坐在床边，任由不安的野火炙烤自己的心脏。

病床上的人突然发出一声轻喃，“轻航……”

纪荷翻转手机的动作突然顿了一下，随即静止。

滴瓶里的药水一滴一滴流到纪尘干枯的手中，单人病房寂静的可怕。

与此同时，纪轩已经踏上了前往B国的航班。

他依靠在机舱的舷窗旁，空中的白云附着在两翼旁，变化着各种形状，它的面积太大，甩也甩不掉。

【不要告诉你妈这件事。】

【拿到谢归手上3%的纪氏股份，必要时可以威胁她的生命，但不要真杀了她。】

【记住，谢归现在手上至少有6%的纪氏股份。】

出发前外公的三句嘱咐一直盘旋在纪轩脑中，令他百思不得其解，尤其是第二个要求。

谢归不是自己的终身管家吗？外公之前不是说要无条件信任吗？为什么她手上有3%的纪氏股份？为什么自己要休学逐步接手集团？

有太多的疑问困扰着刚刚成年的孩子，他觉得身后有一个无形的手推动着自己前进，而他现在还没有看清前进的方向。

或许见到谢归之后，一切都能迎刃而解，拨云见日吧。

——

“病人腿部中了三枪，神经已经坏死，再无修复可能。而且她目前的情况很不稳定，我们已经竭尽全力，剩下的只能看对方的求生意志……”

“你说什么！”

“任星！”

任星害怕极了，不愿相信医生口中的话，一个迈步，看他的动作好像要一把揪起医生的衣领。

旁边的王秘还没来得及痛苦，赶忙制止了任星的行为，忍着悲痛，向医生道谢，并请求他们再想想办法。

“你拦着我干什么！咱们转最好的医院，找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总会有办法的……”

但这就是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

任星已经语无伦次了，说着说着后背靠着墙瘫软下来，手跟抵着额头，痛哭起来。

“组长才二十多，一条腿，一条腿……没了……”

王秘眼圈也泛红，望了一眼病房里插着氧气管的谢归，似是快要崩溃，也蹲了下来，一只手扶住任星的后背。

“组……组长一定吉人有天相，我们不能倒，还有好多事等着我们干。”

任星在哭泣中抬头，眼泪糊满了整张脸，哭红的眼睛盯着王秘，“组长是不是……说了什么？”

“她在两个月前就已经预料到的今天的局面，把后期工作通过邮箱发给我了。所以我们才不能倒，否则她醒过来估计又要被气昏过去。”

任星猛吸了一下鼻子，惨笑了一声，粗糙的大手胡乱抿了一把眼泪，带着哭腔，“等她醒了，我一定要狠狠教训她……”

“嗯，带上我。”

他们两个呆坐了好久，最后互相搀扶着站起身来，隔着玻璃，看了他们的组长一眼，带着怒火和斗志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

雪子也在进行着她那边的收尾工作。

松下的旧部在谢归和雪子的合力围堵下死伤过半，原本派系的老人们审时度势，拿着自己的筹码归入雪子的派系，下层的人员则进行了大清洗。

“小姐，我们找到了风介的儿子，阳太。”

雪子抿了一口茶水，茉莉花茶的。目光落在书桌上的医院诊断单，眼神复杂，还能看出一点心疼。

“谢归还昏着吗？”

手下愣了一秒，随即回答道，“嗯，具体情况不太清楚。王秘已经调集咱们在那边一半的人守着医院，但是病房内层安排的是他们的人。”

“除了松下的旧部，还有别人要杀她吗？”雪子手指敲了敲桌面，思索着最近打探到的纪家信息，“纪家有什么动作吗？”

“纪家小少爷的航班明天到达B国。”

“他一个人？”

“还有纪尘给他的人。”

雪子点点头，向后瞅了一眼落雪的竹林，将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

“谢归是我的人，伤害了她，总不能让他们在天堂上得到解脱。走，我亲自见见这个阳太。”

谢归说的冬天到了啊，我最喜欢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