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怜容道：“娘，主子被皇上追杀了，您想想办法啊，当初我没有告诉他浅妃娘娘在哪一个冷宫，他是怎么找到的啊，怎么办啊，要是主子被皇上杀了……哎呀……”

甄怜容急得团团转。

甄老夫人道：“为娘相信主子不会这么轻易被抓住的，他是天子的命，哪有这么容易……”见银儿过来了，甄老夫人转口道：“浅妃娘娘待我们不薄，如今她落难了，我们势必要去探望一下她才是。”

“娘，浅妃娘娘……正被关押着呢……”

“银儿原是红鸾殿的人，你带着她去向皇上求情，皇上对你有意，定会依从，你把银儿带进去，解解她思主之苦。”老夫人向甄怜容使了个眼色，银儿在旁听到，连忙跪下道：“谢谢老夫人，谢谢大小姐！”

甄老夫人点了点头——她没有办法，水清浅定有办法，水清浅此刻孤立无援，连个传信的人都没有，只有把银儿安排进去，才有可能救南宫契。

单放坐在红鸾殿的屋顶上，望着这一片南宫契曾经望着的风景，不知道他曾是什么样的心情。浓眉一挑，心里不知不觉地回味起了水清浅最后的那一句充满少女情怀的绯红色的话。

南宫契。水清浅。

他最难以放下的两个人。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爱？水清浅爱自己？呵，这个小丫头，她知道什么是爱吗？她的姐姐白蓁儿，难产而死，都是因为自己……不能再接受她的妹妹了……不能……蓁儿……蓁儿……清浅……

水清浅。

为什么……对她有种莫名的感觉……

他的黑袍在风中瑟瑟，佩剑精致，他若有所思。他突然感觉到了乾清宫中窜出无数道黑色杀气蓬勃逸出，向四面八方迅速而去。这样的速度，是常人难以用肉眼看见的。

是暗影……

南宫羽要出动暗影来追杀南宫契了。看来，南宫契不除，必将成为南宫羽心头大患。他一低头，看见甄怜容带着银儿往红鸾殿走来。

“奴婢可想娘娘了，娘娘对下人那可是没有话说的。”

“银儿，你是皇上特准伺候浅妃娘娘的宫女，你待会儿进去以后，就要好好听娘娘的话，你是她和外界联系的唯一的方法了。”

“甄小姐，奴婢不懂您说的这一句……什么和外界联系的唯一方法……”

“你记好就对了，银儿，浅妃娘娘能不能翻身，就全靠你了。”

“啊……”

银儿和甄怜容刚刚走进红鸾殿，单放就在二楼的楼梯口等着她们了。甄怜容见到他，问：“单大哥，浅妃娘娘还好吗？”

单放蹙了蹙眉，道：“她虽然吃喝照常，表面看着很平静，但她的心里压着太多的事，怜容，你进去和她说说话。”

甄怜容取笑道：“我自认识单大哥以来，还没有见过单大哥这么罗嗦，这么关心谁呢。皇上让你率领锦衣卫守住红鸾殿，你却进到这里面来了，孤男寡女，你也不怕惹出什么闲言闲语。”

单放尴尬道：“快去，皇上马上就要来送饭了，我在这里为你们把风。”

银儿道：“单指挥使，我们是得到了皇上许可才来的，我们去求情，皇上也怕娘娘闷出病来，才让奴婢来陪伴娘娘的。”

南宫羽会怕水清浅闷出病来？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单放点头道：“那就好，这是钥匙。”他从腰间取下一串钥匙，交到银儿手中，冷酷的面容忽的有丝松动。

他对银儿道：“帮我转告你家娘娘，就说……”

银儿眨巴着眼睛，等待下文，甄怜容巧笑道：“单大哥说不出口，就由怜容转达吧。”

她立即拉着银儿转身走去房间门口开锁，水清浅正在小憩，听到声响，以为是南宫羽来了，也不做声。

“娘娘，娘娘。”银儿拉开门扉直接走了进去，“娘娘，奴婢来看您了，银儿来陪您了！”

水清浅连忙坐起身，惊讶道：“银儿？你怎么能进来？怜容？你们怎么来了？”

甄怜容笑道：“我们自有我们的办法，浅妃娘娘，您进宫也有一段时间了，大起大落，*大辱，也该看开了，可别再心伤了。”

水清浅下床，走过来道：“本宫进宫后，就没有打算非要身处高位不可，本宫只想做到曾经承诺别人的事，在本宫心里头，皇上的宠爱算什么，旁人的艳羡算什么，南宫羽，也只不过是一只藏身在皇帝的皇冠之下的禽兽，始乱终弃还冠冕堂皇……”

“娘娘！”银儿急忙打断她的话，“娘娘，要是浣粼姐姐在，早就要指责娘娘了，娘娘，虽然红鸾殿里没有什么人了，但您也说话注意些啊。”

“浅妃娘娘心中有气，也是难怪的，但是，娘娘，与人私通，还有谋害夕瑶、挑起后宫事端的嫌疑，娘娘，您的罪名可不小啊，皇上到现在都没有把您怎么样，只是关了两天冷宫，之后又把您禁足在了红鸾殿，格外开恩了。皇后娘娘也在关禁足呢，给您的惩处已是极好的了。娘娘，怜容虽不是特别崇敬皇上，但私心下还是要说出来，免得您人在局中，抑郁伤身啊。”甄怜容关切地开解。

“谢谢你怜容。”水清浅浅笑着，继而转身握住银儿的手，“银儿，本宫连累了你和浣粼了。”

银儿摇头道：“奴婢不委屈，在腾云阁，甄老夫人和小姐待奴婢极好，倒是浣粼姐姐，她在戚妃的黎月宫里，戚妃眼下被罚，是因为娘娘，浣粼姐姐是从咱们红鸾殿里走出去的，想必她也不会好过。”

甄怜容道：“戚妃是咎由自取，哪里是因为娘娘。”说着，她走去打开各个窗子，南宫羽交代了，要把她的屋子通风换气，免得得了病。

水清浅漫不经心地问：“怜容，是你告诉契儿本宫在凝夙轩的吗？”

甄怜容道：“没有啊，南宫契问我娘娘您在哪，我说了我不知道的。”

奇怪，究竟是谁告诉他的……南宫契在宫里能接触的人不多，谁会主动告诉他……让他正好来凝夙轩被人撞见……所有的事情，都脱离了原本预设的轨道，好像有人比她早下手，扰乱了她的计划，安排了这一切的发生。

甄怜容突然想到了什么，问：“浅妃娘娘，玫嫔娘娘曾经来看过您或者为您求过情吗？”

玫嫔？

水清浅若有所思道：“自从本宫到了凝夙轩后，来看我的，除了契儿，就是夕颜和纤嫔，玫嫔没有出现过。”

“这就奇怪了，玫嫔不是一向与娘娘交好吗？怎么娘娘一出事，她就与您撇开关系了？凝夙轩虽说是冷宫，但当差的都很懈怠，连夕颜都能进出，玫嫔娘娘没有理由不去探望您的……这脸，也变得太快了……”

“后宫之人，自是如此。”她望向了案上的那盏美轮美奂的琉璃盏，在她眼中，悄然黯淡。

那个唤她“妹妹”的女人，真的是戚妃口中多面的深宫老手吗？

倚梅园的鹅卵石道上，玫嫔正悠悠地走着，身后的菊香为她轻摇罗扇，埋怨道：“娘娘，这天是愈发热了，五六月的光景，就这般了，娘娘，咱们赏完花就回宫吧。”

玫嫔笑着扬手指点牡丹丛，道：“你看，花中之王，在浅妃第一日入宫时惊艳了她，果真山野之民，哪解花王华贵。”

“是啊，那个浅妃来历不明，哪有娘娘牡丹风姿。她现下被关着，也是她嚣张的报应，她风光已尽，时日无多，又哪里比得上娘娘，在群芳中独占鳌首，永开不败。娘娘，奴婢一直都觉得娘娘对浅妃太忍让了，娘娘心地好，才与浅妃最合得来，浅妃也该知足了，也不要再教她出来抢娘娘恩宠了。”

菊香气不过地为玫嫔打抱不平，玫嫔道：“浅妃受宠，本宫与她亲近，皇上就会多看本宫一眼，她若平平常常地失了宠，本宫也不好与她立即生分，但她此刻失宠是因为犯了大罪，皇上就算有心恕她，也没有台阶下了，本宫若再与她密切，就会被后宫视为一党了。”

玫嫔说着，看见一个孩子跌跌撞撞地从她面前跑过，连忙叫道：“太子，你是去凤仪宫吗？”

太子南宫琛停下脚步，侧身道：“玫嫔娘娘，我去给母后请安。”

玫嫔三两步走上前蹲下身子，道：“怎么身边没有人伺候着，万一伤着殿下，该如何是好。太子殿下，本宫宫里有些甜点，道道精致，本宫知道太子殿下最爱甜点的了，就随时备着，都是庆喜宫小厨房新研制的，都是宫里头没有的，殿下可有兴趣去尝尝？”

南宫琛*吮指头，一歪小脑袋道：“可是我要去看望母后。”

玫嫔轻轻地摸着他的头，亲和地说：“琛儿真乖，真孝顺，可是，琛儿你想想，母后是随时都能去看的，皇后娘娘是太子生母，难道还会关了门不让你进不成？本宫庆喜宫里的点心可都等不及要入殿下腹中了，殿下，你难道不想吃光光它们吗？也算给姨娘一个薄面，你说好不好啊？”

“这……”南宫琛纠结了一番，小小的眉毛团成了一团，忽的又放松开来，喜笑颜开道：“玫嫔娘娘，我跟你去吃甜点。”

玫嫔笑道：“殿下真乖。”说着，站起来牵过了南宫琛的小手，往回走去。

随侍的宫女太监们都立即让开了一条道。

玫嫔无子嗣，皇后又被禁了足，失了势，即便不能把太子据为己有，南宫琛是未来的皇帝，笼络一下也是大有裨益的。

这厢。

抬眼望了望对面屋顶上坐着的单放，甄怜容放下茶杯，站起身道：“娘娘，单指挥使要怜容给您带一句话。”

水清浅心弦一颤，紧张地问：“什么话？”

甄怜容也不急着作答，只是绕到书案边上，拿起了一张宣纸，再走到梳妆台前，在铜镜下的女红绣篮子里抄起一把剪刀，饶有耐心地慢慢剪着。一弯，一绕，一转，一箭。

“你说，她在剪什么？”

“应该是一只纸蝶吧。”

“银儿，你也太看得起怜容了，她一个千金大小姐，平时活蹦乱跳的，怎么像是会剪纸蝶的人……”水清浅与银儿好奇地争论着她在剪什么，不一会儿，甄怜容走过来，双手背在后面，笑嘻嘻道：“娘娘，您把手伸出来。”

玉手一摊，一颗心就轻轻地放在了她的手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