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落满了灰，鞋子踩上水泥的台阶，扑起了几抹尘烟。灯光昏暗，泛黄的墙上裂着几道缝，屋顶的油漆卷起了皮。

角落里吊着一张蛛网，一只长腿蜘蛛窝在中间，像是睡着了一样。

打开防盗门，地板拖的锃亮，靠里的位置是一张双人床。窗前摆着书桌，桌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简单而又整洁。

一厅一卫，一桌一床，一月租金四千五，你还不能说他贵。

关好门，换了鞋，像是丢一样，李定安扑倒在床上，瘫成了一堆泥。

累，却又亢奋无比。

心念微动，近乎透明的信息栏飘浮在眼前：只是直播第二天，粉丝已接近十万，只是仓促间剪辑了一条不到两分钟的视频，转发和观看人数已超过五百万。

技能点的那一栏，数字已变成了1623……

只是今天一天，系统的奖励已超过捐了经石的一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价值超五百万。

果然，网友最喜欢看的还是一夜暴富，天大的运气砸头顶上的情节。也不知道潘家园还能去几趟，估计再有一两次，无论摊主还是店铺，个个都会把自己当贼一样防着。

好在京城的古玩街够多，还可以去琉璃厂、海王村、天雅、红桥……逛完了京城，还可以去西京、南/京、开/封、洛/阳……

积累好口牌，打开知名度，就可以坐在家中鉴定，不用再辛辛苦苦的制造热点……

他心满意足的吐了一口气，又点开了银行余额短信：两天前，卡里才只是三千多，现在，却足足有两百五十一万。

这其中，博物馆的奖金十万，雕母赚了六十万，青花壶赚了一百七十二万，今天帮老残居鉴定加促成交易的提成是一万，再除去任志荣的一万，剩下的全是网友打赏的。

光是“爱唱哥的小仙女”就刷了整整四十五个嘉年华，折合人民币十三万零五千……

自己没露脸，用的又是假名，就连爸妈都不知道自己在直播，所以不可能是熟人。

再说了，无论亲戚朋友还是同学，家境至多也就是能过的去，一二十有可能，一二百咬咬牙也说不定，要说十多万……就是亲妈也绝不可能！

但要说是陌生人，好像更不可能？

只能说，贫穷限制了想像，搞不懂有钱人的世界……

他点开了小仙女的头像，依旧如故，里面空空如也，除了名字和一个代表性别的“女”字，再多余连半个字的信息都没有留下。

也不是设置了权限，而是纯猝没留。

再点发言记录，除了打赏的信息，就只有一条：我刷十个！

李定安记的很清楚，那是他捡了雕母之后，直播间的网友群嘲，卖毛笔的小姐姐说只要自己不翻车，就刷一个嘉年华。然后小仙女紧随其后：我刷十个！

到最后，她确实刷了十个！

查不到有用的信息，自然无从推测。但李定安有直觉，迟早都会和“小仙女”见面……

小姐姐的资料倒是挺全，空间里全是有关文房四宝的视频。虽然没露脸，但听声音很年轻，比自己大不了几岁，而且离的够近，就在京城。

我钻巷子是建筑工程师，营养快线和小能手合伙开餐厅，品艺轩做文玩，算是同行。马尾送外卖，与赌毒不共戴天是酒店主管，三千丈在五金店打工，卖水龙头，滴不尽是水暖工，接水龙头……

反正形形色色，粉丝各行各业的都有。虽然大都是普通人，但对他而言，这些人全是财富的源泉。

得想个好点的办法发发福利，稳固一下……

正想着，屏幕一闪，发出“嗡……嗡……”的响声，来电显示就只有一个字：妈！

只是一眼，兴奋与满足荡然一空，全身的肌肉紧绷。

第一遍没来得及接，中间只停顿了两三秒，电话再次响了起来。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用力的吐出来，然后接通：“妈，刚上卫生间，没听见！”

电话里传出温婉的声音：“一个星期了也不打电话，单位上怎么样？”

“挺不错，领导很和气，同事们也很好相处……”

“不错就好……嗯，房子租好了吧，租哪了，是不是区教育局旁边？”

“没……还没找好，还在原来的地方……”

“哦……”

轻轻的一声之后，电话里陷入稍许的停顿。

“李定安！”

“嗯！”

“大后天就是周末，你回来一趟吧，外公外婆，舅舅阿姨知道你考过了，都想给你庆祝一下……”

“不用了吧……噢……对，我下周要搬房子……”

“我倒忘了……那就我和你爸过去，给你帮帮忙，顺便看看你……”

“啊？东西不是太多……”

从小到大，大多数的时候他都处于散养的状态，第一次来京城上大学都是他自己报的名。只有犯错的时候，裴淑慎才会让他知道，妈为什么是妈。

今天这是怎么了，突然就慈详了好多？

大脑突飞猛转，就像战斗机的引擎，无声的轰鸣。

“妈，我爸呢？”

“在卫生间……”

果然……

心脏微微收缩，捏着手机的五指越来越紧：“妈，我是你生的，对吧？”

“废话……怎么突然说这个？”

“所以……你……你和我爸，都知道了？”

没有回应，对面很安静，安静的可怕……

“单位给你们打电话了？”

“昨天，还是前天……应该是周一？”

“李定安……呼……”手机里像是在刮风，“你说实话，你搬哪了？”

“你……你们在京城？”

瞬间，额头上渗出了白毛汗：幸亏跑的快，再晚一天，估计腿都得被打折……

“流程还没走完……乖，听妈的话，你现就过来。明天早上，你和我，还有你爸去教育局，把辞职信收回来……”

完了，事发了……

“妈，你别生气，我找到更好的工作了……能赚钱，特能赚钱，才两天，我就赚了两百多万……”

“李定安！”

耳膜被震的发麻，手一抖，手机摔到了床上。

“妈，有电话进来，我先挂了……我不骗你，我真赚钱了……”

手机里传来怪异的声音，像是在嚼豆子：咯咯嘣嘣……

……

卫生间的镜子贼亮，映出一张与李定安足有七八成像的脸，眉头微皱，略显苍桑。

一缕烟气飘然直上，烟灰已烧了半截，斜斜的挂在烟头上。

仿佛余音绕梁，那一声愤怒到了极点的“李定安”还未散去，房间里又响起一声尖锐却又发颤的声音：“李如英？”

手一抖，“呲”的一声，面盆里多出一点黑渍。

烟头丢进了马桶，李如英又摁下了冲水开关：“噢，怎么了？”

“两百万……两百万？你儿子抢银行了？”

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