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铃声在黑暗的房间中不断响动，手机屏幕上闪动着“高仙林”三个大字。

疲惫不堪的李祥龙费劲地拉开床头柜的台灯，看向了手机，然后一股悚然感萦绕在心头。

他拿起手机的同时，看了一眼时间。

凌晨三点四十七。

他接听后，就传来了高仙林的怒吼声：“祥龙，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祥龙顿时感觉有些错乱，这个时间点，就算是股市有情况，也不可能在这个时间点发生。

他艰难的爬起来，看了一眼身旁熟睡的妻子，悄然走到了客厅，低声说：“高总，怎么了？”

“国际评级机构穆迪投资者服务公司下调了保丽数字评级。同时，在摩根士丹利、巴克莱、高盛也一起下调了保丽数字评级，我们的海外债券评级直接被降到了“negative watch”（负面观察），现在不少机构都在抛售我们的债券。到了明天国内市场绝对会出现巨大波动。”

高仙林声音隔着电话都让人感受到了他的的焦急。

原本还有些犯困的李祥龙瞬间直接被吓醒了，他心中暗忖：“看来果然是华尔街的那群吸血鬼特地来做空的么？到底是哪家机构？”

要知道，债券评级下调一般都是针对要暴雷的企业进行的审慎操作。但是直接一股脑降级到“negative watch”却是极为罕见的。

除非有大机构推动，加上企业自身各种负面报道缠身，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但是目前来看，保丽数字并没有发生什么重大的负面新闻。

李祥龙努力让自己平静后，说“高总，他们的理由是什么？”

手机对面的高仙林无奈地说：“他们的理由竟是‘公司治理不透明、财务健康性堪忧’，这不是开玩笑么？这是我们最重要的资产，怎么可能去踩这样的红线。”

李祥龙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高总，我怀疑是国际空头机构在做空我们，不然怎么可能会引起国际反应呢？”

“那他们怎么不做空别人？只做空我们？而且已经吃了两家了，为什么还要赶尽杀绝？”高仙林的声音都有一些颤抖了。

“这点，我也想不清楚！不过，我们现在更需要考虑目前该怎么办！”李祥龙飞快地盘算着公司现在的问题和困难，然后继续说道：“首先，我们必须立刻发布消息，说所有境内外债券，我们都会及时兑付。”

“其次，我们要立刻通过多种媒体进行产品宣发，通过大量的产品推广，向市场传递我们的实力。”

“最后，我们现在必须稀释一部分股权，引进新的大投资者，恢复市场的信心。”

高仙林沉默着听完了李祥龙的建议，忍不住说：“你说的这些我都懂，也明白，但是还有作用么？”

高仙林的语气中透露出了一种暮气，有种想放弃挣扎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被猎人驱逐的鹿，通过不停地驱赶和追击，消耗自己的体力，最终趁着自己没有了体力后，轻易地割下自己的鹿首。

高仙林越来越感到窒息，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否还在面对现实。他站在那座冰冷的阁楼中，看着眼前的新闻报道，感觉那些扭曲的字母宛如冥夜中恶鬼的指头，试图带走他的一切。

李祥龙这是二次感觉到高仙林的雄心壮志和坚韧不屈的护罩被打碎了。高仙林这段时间的崩溃过程，他一清二楚，他也在经历着同样的破碎感。

他咳了一声，说：“高总，无论如何，咱们还有机会一搏。如果不搏，才没有机会。项羽没有破釜沉舟，成不了西楚霸王。朱棣没有奋起反抗，也许就没有了永乐王朝。咱们现在还有足够的实力去斗争。”

高仙林心如挂印，寒冷描述不出内心的失望与绝望。他突然感到自己无比的渺小、无比的乏力。他曾经多次战胜过百般困难，但现在，好像所有的力量都落空，犹如孤舟在暗夜中飘荡，无边的黑夜吞噬所有希望。他知道，这个天翻地覆的变化，绝非偶然。

许久之后，又在灯火阑珊时刻，电话那头传来的是李祥龙断壁残垣的声音：“那你看着办吧！希望一切都能顺利吧！上天保佑！挂了。”

李祥龙的眉头皱的更凶了，连“上天保佑”都说出来了， 高仙林应该是彻底放弃了。这种一步一步蚕食的方式，太折磨人，也太伤人了。

李祥龙紧握着拳头，眼神凝重，呼吸都显得些许急促。领导人的心态对企业至关重要，若他们丧失斗志，整个团队便会失去支撑，这是最令人恐惧的情况。

经过一番努力调整情绪后，李祥龙打开了冰箱，捏起一枚冰球落在酒杯里，然后从酒柜取出一瓶适意的佳酿倾洒其中。

接着，他大口地喝下，那浓厚的酒香直击感觉中枢，尖锐热辣的感受像电流一般刺激着他原本有些乏力的思维，让其再次鲜活起来。“看来，我也得提前谋好出路了。”李祥龙倚在吧台，看向窗外的天空。

他只是一个打工人，仅此而已。与上面的漩涡相较，他只是涌动其中的一片小小浪花，浮现一瞬，随即销声匿迹。老板的兴衰不过是天际线上的压抑阴影，伸手触摸，感受得到他苍桑沉重的存在；收回手掌，那些无形的焦虑和绝望就在虚空中成为无物。他清醒地知道，打工人之身，没有义务跟着老板一起死。

他只是一个打工人，不可能跟着老板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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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虑片刻，他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开始翻起了手机中的通讯录，他滑过的都是一群群陌生的头像和名字，他们曾经因为某种目的交集在一起，但现在他们也就是手机屏幕里的符号。

当他忽然翻到一个名字后，他的手指停了下来。

犹豫片刻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瞬间泛起的紧张，点开了这个名字，进入了聊天框。然后就开始打起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