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大雨砸在车窗上，哒哒哒的声音响起。

一只手突然从侧面搀进他的怀里，耳边传来少女的体香和喃喃梦语：“你上个厕所怎么这么久啊，我等你都睡着了。”

少女砸吧砸吧嘴，像是撒娇的猫咪一样把脑袋往自己怀里钻。

“喂，你们俩在公司腻歪就算了，别在车上也这么腻歪，我还单身，不想吃狗粮！”

坐在同一排右边的青年一副被伤害到的样子。

少女扬起手比出中指让青年识趣地闭嘴。

看着怀里的少女，他脸上露出茫然，脑子里浑浑噩噩，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别说话了，我点下名字！”

穿着西装的中年人拿着名册站起来，对照着手上的名单往车座后排走。

“凌鹏、费向阳、付志……”

“李主任，公司挑什么日子不好，这下雨天出来团建，还不如在家呆着呢。”

“就你话多，老天爷要下雨谁知道。”

说着李主任走了过来，看到车座上腻歪的两人：“赵橘，戴茉莉，”

“到！”

戴茉莉挥了挥手。

李主任皱着眉头：“坐好坐好，知道你们刚领证，可也要注意公司形象，赵橘，你肚子还疼不疼了，这一路走国道，中间可没休息区让你上厕所。”

“赵橘？？”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庞，对这个名字本能地感到抗拒。

“赵橘、赵橘、你没事吧？”

怀里的戴茉莉见他不说话，赶忙为他揉着肚子关心起来。

“哦，没事！”

“没事就好，真忍不住了，就和司机说一声，不过这大雨天想给你找个坑也不容易。”

“哈哈哈……”

李主任的话引起一通哄笑。

“笑什么笑，人有三急，说得你们是貔貅一样，只吃不拉啊。”戴茉莉黑下了脸。

众人见状，立即闭上嘴，都知道公司里，戴茉莉可是出了名的泼辣刁蛮，为了追赵橘，更是在公司年会的颁奖现场，当众向赵橘求爱。

可想而知，这丫头大胆起来有多疯，谁也不想招惹到这个母老虎。

“咳咳！！”

李主任赶忙轻咳两声：“好了好了，咱们35人都齐了啊，我简单地说两句。”

“咱们天华销售今年任务达标，公司领导都知道大家辛苦，所以这个月会给大家每人三千块奖金！”

“橘子，你真没问题么？”

戴茉莉身子靠上来，小声关切地问道。

“没问题。”

他晃了晃脑袋，身子往后靠了靠想要和戴茉莉拉开点距离。

看着面前这个对自己十分关心的女孩，心里没有感动，反而感到很不舒服。

“我没事，你别压着我这么近，我有点喘不上气了。”

戴茉莉赶忙往后退一点，拿出手机。

“三千块钱奖金，咱俩一起六千，你不是想要换个手机么，正好可以给你换一个新的。”

“哦，对了，还能剩下一点，老王家麻辣烫怎么样，你不是挺喜欢吃的嘛，咱们去吃一顿。”

“咦，手机怎么没信号啊？？”

戴茉莉点开手机淘宝，结果发现手机在这时候一点信号都没有，站起身举着手机试看能否接收到信号。

看着这个为自己精打细算的女孩，赵橘神色木然，手托着额头努力地去想自己和这个女孩的一切信息。

但不管他怎么想，

脑子里都是空荡荡的。

“难道我失忆了么？”

“吱~~”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车厢里众人惯性地往前一顿。

“我艹，怎么这么堵！！”

有人从座椅上歪过头，透过大巴车前窗玻璃看到前面停靠的车辆，原本就糟糕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

司机不耐烦地按了两下喇叭，可前面的车一动不动，他也没什么脾气。

“不行，咱们先回去，反正才刚出客运站没多远嘛。”

有人开始打起退堂鼓。

但李主任和司机都没理会他。

“这雨下得越来越大了，你们看旁边的河道，我前天路过的时候，河床都露了出来，现在水位都这么高了。”

“很正常，雨季都是这个样子。”

车里众人看着外面越来越大的雨水，心里不知道在吐槽这次团建的策划者是个猪头脑子。

“你们都坐好，我去前面看看怎么回事，要是能处理，咱们就等等，要是不能，趁现在后面没几辆车，咱们马上掉头。”

司机看着前面一动不动的车流，终于按捺不住了，站起身向众人说道。

随后拿着伞快步走下车。

“唰！”

雨伞撑开，司机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放在嘴边，狠狠抽上一口，随手就把车门锁上。

赵橘目光侧过去，看着面前湍急的河水，心里总觉得有点不大舒服。

“橘子，你怎么了？”

戴茉莉看他脸色不大好关切地询问道。

“没，就是有点头昏。”

戴茉莉赶忙把手放在他的额头上：“不烧，那就是晕车，我带了晕车药。”

说着戴茉莉从行李架上拿下自己的挎包开始翻找起来。

“咦，我记得带了呀，在哪呢？”

宽大的挎包被打开，赵橘随意往包里看了一眼，里面放着零食、水果、卫生纸、姨妈巾、面膜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

“咦！”

这时，他注意到里面鲜红的结婚证。

“这东西你也带着？”

“这不是刚领证，没焐热嘛。”

戴茉莉娇羞地抿着嘴笑道。

赵橘看着戴茉莉对自己投来爱意的眼神，心里突然觉得，这样似乎也挺好。

他伸手将结婚证拿在手上。

手指抚过上面的钢印，将结婚证翻开。

赵橘、戴茉莉。

两人的名字映入眼帘，一个橘子一个茉莉，仿佛天生一对，名字里都透着甜，就连他都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可当他将目光看向两人的合照时，脸上的笑容却是一下僵在了那里。

照片上并不是两人的合照，而是一张黑白底色的男人。

男人两眼像是盯着自己，一行血泪顺着照片溢出来。

眼前的结婚证，开始一点点地变成一张死亡证明。

“啊！！”

顿时，一阵撕裂的巨疼袭来，耳边响起无数杂乱的声音。

“您好，我叫张逸，张书来是我的父亲。”

“听曲抽烟，听着我的衰乐，我也要抽根烟。”

“既然拿了东西，就签个字，别为难我这个老瞎子……”

“35、35、35……”

“啊！！疼！！”

“橘子，橘子，你怎么了？？”

车上众人也被这一幕给吓到了，纷纷涌上前呼喊着。

“我是张逸……不是赵橘……”

张逸抱着头被遗忘的画面和此刻赵橘的身份重叠，这个过程就像是无数小人在他脑子里敲打着。

张逸想起来了，自己明明是要乘坐上离市的大巴车才对，为什么会在这里。

天华销售、大巴车、大雨、河水。

这不是一个月前，发生的大巴车落水事故么？？

我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

瞬间，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袭上张逸的脑海，他还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可如果待在车里，自己一定会死！

一旁戴茉莉吓坏了，双手紧紧抱着张逸：“你怎么了，哪里疼？快，快打120！”

众人拿出手机。

“没信号啊，你有信号么？？”

“没有！”

李主任也走了过来，晃动着张逸的肩膀：“赵橘！！赵橘！！”

这时撕裂的痛楚逐渐开始缓和下来。

赵橘，不，是张逸抖动的身体开始放缓下来。

“小赵，你是不是太累了，昨天晚上没休息好。”

李主任还在不断询问着张逸的情况。

“快，这……”

张逸睁开眼睛，抬起头看向李主任，本想喊众人马上下车。

可当看到面前那张腐烂的脸庞，两颗眼珠子正死死盯着自己时，张逸剩下的话全都含在了嘴里，差点就要跟着一起呕吐出来。

他的目光再看向其他人。

在关切的目光下，是各种扭曲腐烂的脸庞，这一刻就连空气都开始变得腐臭起来。

张逸的脸色瞬间苍白了许多，脑海中忍不住想到了那个傻子嘴里的数字：“35！”

“橘子，你真的没事了么，要不我们下车，去医院。”

戴茉莉伸手拉着张逸的胳膊。

冰冷僵硬的手指触碰到他的肌肤上，张逸的手臂上已经不由自主地立起一层鸡皮疙瘩。

目光看向身旁的戴茉莉，微微发胀的脸庞上一道伤口左边脸颊贯穿到下颚，张逸甚至能看到伤口下暴露出来的牙齿。

“不行，这么大的雨你们下车往回走，太危险了，出了事情我担不起这个责任。”

李主任立刻打断了戴茉莉的话。

“可这里距离客运站很近，我们走出去打的就能到医院。”

李主任的脸上已经开始不耐烦了，张逸能看到他脸上腐肉下有白色的蠕虫在蠕动，脸上的神情越发地狰狞：“出了事，我担不起责任！！”

“都坐回去坐好，司机没有回来之前，谁也不许下车！”

说完，李主任还特意在张逸的脸上扫过一眼，那种恶意、扭曲的眸光，像是一只大手狠狠在他心口上捏上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