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学校的路上。

因为时间还很充足，陈嘉鱼和蔡佳怡走的速度并不快，他们双手相牵着，指缝契合，紧紧地扣在一起。

过了会儿，蔡佳怡将陈嘉鱼的左手拿起来看了眼，问道，“现在应该不疼了吧？”

“就一个小口子。”陈嘉鱼笑了一下，“上午就不疼了。”

蔡佳怡“嗯。”了一声，指尖下意识地在他手背凸起的指节末端处轻轻摩挲着。

陈嘉鱼的手比她的宽大得多，手指很长，指节分明，掌心和指腹有些微的粗糙。

每当他握着她的时候，她的手便会显得更小了几分，似乎被他宽大而温热的手掌完全保护住，蔡佳怡便感到一种极浓的安全感。

让她只想一生都和他这么牵着。

永远永远，也不要松开。

又过了会儿，她才开了口。

陈嘉鱼放在她头顶的手指瞬间绷紧了，他深吸了一口气，语调冷静低沉地说，“别胡思乱想，我已经做好了接受一切的心理准备，肯定能行的。”

蔡佳怡却只是凄然地笑了一下。

回忆起来，难免偶尔会有被命运捉弄的懊悔和不甘。

哎哟，这小猴子居然学会关心他了，真是难得啊……

陈嘉鱼被方永平、校长和几名校领导簇拥着，耳边亦是响起了他们此起彼伏的问话。

没关系，只要知道他好好的，那就足够了。

“只有两分钟了……”

“听饶老师说英语是你的强项，应该没问题吧？”

她伸手关上车门，并安静地站在原地，注视着奥迪发动后一路远去，才转过了身。

少年看似散漫平和的眉眼，却无甚波澜地在她身上淡然扫过，这一幕已经经历过多次。

陈嘉鱼也见到了沈念初，对着她礼貌地笑了笑，并没有出声。

她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抓紧这高中剩下的最后一点时间里，再远远地看上他几眼罢了……

在距离陈嘉鱼还有一步远的时候，蔡佳怡猛地向前，直接扑到了陈嘉鱼的怀里，手指攥着他的衣服，小脸也在他胸口处埋得紧紧的。

但无论对方是哪一种，都是一个绝佳的新闻卖点。

陈嘉鱼回头看去，就见到蔡佳怡加快了脚步，而后，她近乎是跑着的过来了。

“万一，它和我们猜测的不一样怎么办？”

骆锦伸手打开了后排的车门锁，从后视镜内注视着沈念初，淡淡的说：“你先去学校考试，妈妈下午还有个重要的管理会议要开，得去公司一趟，五点左右再来接你。”

沈念初垂着睫毛，挡住了那双毫无波澜的眸，一边伸手解开身上的安全带，一边很轻地“嗯。”了一声。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沈念初的心中就像是被它钻出了一个洞，微凉的风往里面不断地灌入，让她的一颗心，恍若失重般的虚浮着。

陈嘉鱼脑袋嗡嗡的，几秒都没能说话。

感觉到怀里的女孩儿紧贴着的柔软娇躯细微地抖着，显然是紧张到了极致。

沈念初已经将试卷和答题卡都检查了两遍。

直到见到陈嘉鱼微点了下头，淡声说：“没什么问题。”

可还没等她的话出口，有人已经抢在她的前面，包围住了那个少年。

几秒后，怀里的女孩儿蓦然的抬起了头，仰着脑袋，眸子一霎不霎地看着他。

……

方永平正在喊话，连续做了两天的战前动员工作，他的嗓子都有些沙哑了。

看着眼前的一张张熟悉而青涩的脸庞，方永平的胸中突然涌出了极为复杂的情绪。

我爱你，是因为爱你让我快乐，是因我愿意，是因你带给我变得更好的动力。

她立即拿着采访话筒，脚步匆匆地朝那名考生跑过去。

“不好意思哦，我有点急事。”蔡佳怡很是礼貌地说了句，便脚步匆匆地走了。

众人悬起的心才陡然一松。

“我知道了，妈妈。”

“陈嘉鱼。”

下一秒，个个脸上都笑开了花。

看清出来的女生后，她再度惊讶。

命运也曾经将幸福的机会放在她的手心里过，只是她眼睁睁地任凭着它从手心里溜走。

沈念初立即转头看了一眼。

……

快到十字路口时，一辆黑色奥迪从两人的身旁驶过，而后，速度开始减缓，最终停在了几十米外的路边。

只是，她转瞬又想。

“如果我不在，你不要老是想我，但也不可以一点都不想我。”

好几秒后，她才回过神来，冲着摄像机挤出个笑容：“可能这位同学的心情不太好……啊，又有一名女同学出来了，我们去采访采访她吧……”

陈嘉鱼和蔡佳怡很自然地走去了三班学生所在的区域，而沈念初则是去了一班。

而等看清出来的那道颀长的身影后，她的眼睛明显地亮了起来。

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还明显在颤抖。

奥迪中。

“哎？这么快就走？”校长和方永平先是一愣，旋即都笑容满脸的点头，“好好好，考了两天，肯定辛苦了，去吧，回家好好休息，安心的等成绩了。”

校门外是乌压压的人群，而在十几米外，有辆来自汉楚市电视台的采访车。

就在沈念初推开车门，即将下车的前一秒，骆锦再次开口。

他怎么就出来了？

“马上，就要知道结局了……”

于是，他选择了和蔡佳怡约定，五点时在钟楼前碰面。

一边跑，蔡佳怡一边抬头看了眼钟楼。

陈嘉鱼抬起了同样有些僵硬的手指，一边注视着前方的大钟，一边动作尽可能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发丝。

“你小子！”方永平心有余悸，重重拍了一下陈嘉鱼的肩，“故意吓唬方老师是吧！早点说没问题啊！”

下一秒，晶莹的液体从蔡佳怡的眼中滑落下来。

……

她哽咽着说，“万一……不行，万一不行……你也不要太难过，我既然能来这里一次，说不定，就还能再来一次……你等着我，一定要等着。”

……

没等陈嘉鱼说话，她已经接了下去。

不少人都笑了起来。

她喃喃地唤出了他的名字。

下一秒，侯子凡说。

“偶尔吃点辣椒，等我下次来了，你说不定就学会吃辣了。”

说完也不管她的反应，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与她交错而过。

在他曾做过的有关循环的噩梦中，每一次循环周而复始时，都会伴随着钟楼的钟声。

校门外依旧是满满的人，一张张的脸上都带着即将解脱的如释重负感。

“如果我们这次真的失败了，你也不要太难过，你知道，你那么难过我会心疼的……”

“一个星期要梦见我一次。”

这几天过后，也不知道他们几人会笑，几人会哭。

“不用了，没有意义。”

女记者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住了，后面的话也被堵在了喉咙里，只能转过身，呆呆的望着少年渐去渐远的背影。

拿着话筒，女记者快步走过去，同时笑容可亲地将话筒伸到了对方的面前，“你好同学，耽误你一点事情，做个小小采访，请问你是提前交卷了吗？今年高考的难度你觉得……”

然后，猝不及防的就撞见了迎面走过来的陈嘉鱼和蔡佳怡。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莫名地，她竟感觉少年的眼眸较之过去变得更深沉了几分，而这深沉中，似乎还掺杂着淡淡的悲味。

一名女记者冲了过来，向他递过话筒。

“不要紧张，没事的，肯定会过去的……”

侯子凡突然喊了起来。

他挥了挥手，“好了，大家去考试吧。”

走到了路口处，陈嘉鱼停下脚步，黑白分明的眸子出神地注视着前方不远的钟楼。

即便那时她握住了，没有错过陈嘉鱼，就一定会快乐吗？

毕竟她那时还不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那时还不明白她即将要放弃的是一段什么样的感情，她那时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但比起漂亮来，更特别的，是她眉眼之间的那种让人过目难忘的灵动。

才刚过四点四十……

“哎呀，没问题就行，没问题就行。”校长则是笑呵呵地说。

侯子凡立刻道：“我不是说方老师你的声音难听，我的意思是听起来很有特点，很可爱，毕竟鸭子是一种很可爱的小动物，就是有亿点点吵而已……”

神情极度温顺平和。

看着前方少年颀长的身躯，她心里依稀的冒出了一个念头。

“还有，你打球久了膝盖会疼，所以不要打得太久。”

沈念初抬起了眸，遥眺着头上蓝玉般的天空，有些微的出神。

“陈嘉鱼，你听着……”

而凭着直觉，陈嘉鱼认为，有可能它便是所谓的“记忆关键点”。

方永平的心里隐有一丝感动，只是呵呵笑道，“别担心，我的嗓子还能再挺会……”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足以用“帅气”两个字来形容。

沈念初不禁心悸了一下，很想问他是不是最近有什么很难过的事，但话在嘴边盘旋了许久，还是没问出口。

“怎么提前交卷了，不再检查检查？”

此时此刻，钟楼上的分钟，正缓慢地自11向12移动着。

日头逐渐往西方偏移着。

“什么？”

而这几秒，已经足够让众人的心都高悬起来。

面对着摄像机，一名二十来岁的女记者正面带微笑地侃侃而谈：“……今天是高考的最后一天，现在是下午四点四十五分，再过十几分钟，最后一科的考试也要结束了，我们马上就去采访一下今年在我市实验高中考试的考生们……”

人生路漫且长，得之我幸，不得也不用着急着放下，慢慢地走，慢慢地等，也许某一天，就会自然而然的放下，也许某一天，又会重新迎来了命运的青睐……

出了包围圈，陈嘉鱼大步流星的朝前走去。

说完后在，沈念初便下了车。

同时，只有她自己才感觉到，心脏咚咚的速度极快的跳了几下，同时手指也无意的蜷缩了起来，将手中的文具袋捏紧了几分。

“同学你好，我们是汉楚市电视台都市频道的记者，请问你叫什么名字，能不能耽误你一点时间，接受我们的采访？”

但不是交易，更不是强买强卖，所以，即便没有相应的回报，我也不会撒泼打滚，胡搅蛮缠。

一直等着他们走过来，沈念初才动了脚步，只是刻意落在了他们身后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说到这里，女记者的视线落在了考场门口，旋即便是一愣。

说话的时候，她的视线先是看着蔡佳怡，而后，很自然地又挪过去，对上了陈嘉鱼的眼睛。

此时，长长的分钟已经挪到了11和12的中间位置。

随着两人逐渐的走近，沈念初的视线忽然落在了陈嘉鱼和蔡佳怡牵住的双手，极淡的一丝惆怅后，她快速的调整过来了自己的情绪，在蔡佳怡对她微笑，并抬手招呼的同时，也浅浅的笑了一下。

被侯子凡这么一插科打诨，也到了该进考场的时间了。

“方老师，你这嗓子都哑了，就别说话了吧。”

“一天里想我十分钟就可以了……”

她还是，好喜欢他啊……

陈嘉鱼的心蓦然地被这句话给抽紧了。

一般来说，在高考里还提前交卷的，往往不是学霸中的学霸，就是学渣中的学渣。

“方老师你误会了，你现在的声音和公鸭叫似的，等下影响到我们考试的心情了怎么办？”

好漂亮的女孩！

女记者急忙快步上前，脸上的微笑也更生动了几分。

那是个身穿校服的少年，身材颀长，利落的短发，剑眉星目，鼻梁高挺。

“英语考得怎么样？”

待监考老师将目光投过来后，女孩儿扬起了白净秀丽的面庞，轻声道：“老师，我要交卷。”

女孩一直平静无波的眸子，忽地出现了一丝外人难以察觉的波动。

陈嘉鱼扯了扯嘴角，说：“方老师，校长，没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约莫一分钟后，自身后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半晌后，陈嘉鱼才收回视线，轻叹了声。

“真巧，又碰到你们了。”

“哎，我看到了，已经有考生出来了！这不是还没到五点吗，他提前交卷了？”

“哎！人都到齐了！”一见陈嘉鱼来了，他双眼刷的就亮了，哑着嗓子道，“大家再坚持一下，就剩下最后的英语了，有始有终，老师祝你们都考出一个好成绩……”

等这次考完，再想见到他，应该就更难了吧？

“最后一门了，好好考，知道吗？”

……

一想到“提前交卷”这几个字，女记者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

女记者站在原地，再度陷入了僵硬。

她怔了怔，抬头看向考场墙上的挂钟。

从哪里开始，便从哪里结束。

难道说，提前交卷了？

沈念初抿了抿唇，突然举起了手。

果然是陈嘉鱼。

他声音干涩，里面却同样透出了一丝颤抖。

正要核对第三遍时，从考场窗外走过的一道身影，莫名地吸引了她的余光注意。

或许，在他的潜意识中，已经将钟楼的钟声视为了象征着循环的特殊意象。

方永平：“……”

现在虽然知道了，却似乎已经晚了。

“……”

“最最重要的是，不许对别人太好，尤其是女生，我会吃醋的……其实我真的很小气，很喜欢吃醋的……”

“我也一样，我会想尽所有办法，再来这个世界。”

“你一定要等着我，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