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上午考语文时的顺利打底，下午这会儿考数学，林路在开考前也信心十足起来。

当然了，人与人之间的‘信心十足’是不同程度的量词，就像有钱人说他就要穷得吃不起饭了，是穷得吃不起三千块钱一顿的饭。

林路的信心十足，指的是他有把握考到八十分左右, 这个分数要是换做在实验楼考试的尖子生们，怕是要惊恐不安了吧？

幸福这玩意儿，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关键还是看自己的追求，但人往往都是这样的，越缺少什么, 就越追求什么, 看不到就不会去想，看到了就会去想，想了又做不到，自然就苦闷。

都说人民的生活水平提高了，但幸福指数却下降了，其实也是这个道理，毕竟现在大家的视野都广阔了, 看惯了视频里的豪车别墅世界环游, 谁还指望只要一日三餐温饱就算幸福呢。

林路想起来以前很火的节目, 叫变形记，说实话, 让山村的孩子体验过富家的生活，然后再把他丢回山村里去, 这其实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

监考老师把数学试卷和草稿纸发下来，林路也收起了心思，认真对待这次的考试。

跟上午考语文不一样, 下午这会儿换了两个不同的老师, 依旧有一位坐在林路的侧后方。

早知道把那老师坐的椅子搬到另一边去了！

不过还好, 反正上午考语文也习惯了监考老师就在身边存在的感觉, 不去注意的话，老师也就是空气了，影响不大。

高考数学的模板几乎定型，这段时间黎星若给他的补习，也着重在抓基础。

林路简单翻看一下试卷，便开始从选择题做起。

思绪集中起来之后，侧后方坐着的监考老师的存在感就渐渐变弱了，以至于林路以为他悄悄走了。

选择题前五道很顺利，到了第六道的时候，林路忽然卡住了。

作为上次考试才五十四分的数学渣，做题被卡住很正常，只不过才第六道就被卡了，这让林路心里微微泛起不妙的感觉。

谨记黎星若的叮嘱，在琢磨了一分钟之后，林路果断换了下一题，好在下一题顺利，但第八道又卡住了。

从第八道开始，后面的选择题即便能做出来的, 演算过程也开始变得艰难。

磕磕绊绊地把选择题填完, 林路心中的不妙已经是越发浓郁了，他抬头看了看时间，瞳孔骤然一缩，一种植物在心中浮现——

数学永远是所有学科中让人觉得时间过得最快的科目，一犹豫、一思考时间就过去了，惨一点的，把前面演算的步骤全推翻重来，时间就白白过去了。

世界上最漫长和最短暂的时间都在考场上，在林路手心开始冒汗的那一刻起，时间开始加倍流逝，哪怕他的笔尖已经开出了花，却也赶不上那流逝的速度。

换做往常的数学考试，林路从未有今天的感觉，倒不是说他以前的题目都会做，而是即便不会做，他也不感觉有什么，就像刘胖考英语，从不看题目，答题卡发下来就胡乱把答题卡涂满，然后安心趴下睡觉。

但今天不一样，也许是对结果的看重，不甘自己这半个多月的努力白费，不想看到黎星若失望，林路的心跳加快了。

于是教室分明很小声的钟表滴答声开始变得清晰，就连一开始坐在他身后就好似没了存在感的监考老师也重新凭空出现了，仿佛后背被盯着，不安全感在心中蔓延……

出题的家伙，我一种植物你啊！

这特么今天的卷子难度，跟平时做的完全不一样好吗！一模就是这样整的？！

林路抬头看了看周围考试的学生，或多或少跟早上考语文的时候，神态都不一样，尤其是隔了三排那边的应莹洁，她一副急着上厕所的样子，左手死死地攥着笔帽，右手拿着笔点在草稿纸上，却久久没动一下。

好吧，看来自己的判断没错，不是他林路更拉了，而是这次的题目确实难度很大。

意识到这点之后，林路果断抛弃了所有难度大的题目，与其浪费时间去想，还不如好好保证做出来的题不犯愚蠢错误，时间还有三分之一，他便开始检查试卷了。

他简单估摸了一下，只要这些题不错，他好歹也有个六十分，就算没法跟姐姐去看电影了，但至少得比上次进步才是。

最后剩下的四道完全不会的选择题和两道填空题，也只能靠蒙了，填空题就蒙0和1，选择题就靠感觉吧，好歹这段时间刷了不少题，总有些选项看着就像是答案的……

还剩最后十分钟，林路再次检查了一遍。

铃声响了。

教室里也响起一片叹气的声音，还有很多不愿意放弃的考生，在挠着腮帮子，埋头苦算着……

林路面无表情地靠坐在椅子上久久没动，这要是有机会让他给出卷的家伙出美术题，好歹得让他画一副清明上河图出来才行的！

等监考老师收完卷子，林路和应莹洁一起回教室。

“呜……！完了！林路你做了多少？我后面的题基本好多都空了！”

“……彼此彼此。”

“你没骗我吧？听伱这么一说，我感觉心里舒服了不少……”

“应莹洁，你数学能考八十分，我才考五十分，感情你从我这儿找安慰呢？”

“反正这次我肯定没八十分了。”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感觉心里舒服了不少。”

“呜……”

大概学渣之间，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才能汲取到一点小小的安慰了。

回到教室，刘胖倒是神采飞扬的。

“死胖子，你考得怎么样？”应莹洁也问他。

“睡得挺好的啊！”刘胖说。

“有没有感觉比之前难？”应莹洁不甘心，回到教室后挨个问，只要听到对方也说好难，她才能放心一点。

“啥？比之前难了吗？”

刘胖惊讶道：“我在十六班考完也没听谁说很难啊！”

应莹洁：“……”

林路：“……”

果然鲁迅说的没错，知道的越多，人会越痛苦；知道的越少，人会越幸福。

……

林路离开了学校，坐着回家，一路上脑子里还一直回想着数学的题目，反复在计算着自己的估分有没有错。

毕竟只要有六十分，指不定那几道选择填空题多对一点，他还有机会考到七十五分。

这种感觉在他美术比赛或者考试的时候从不曾有过，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画绝对优秀。

虽说上帝开一扇门，就会关一扇窗，不完美才是人生的常态，数学差就差了，关键是到嘴的电影票飞了，林路一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过好在，在见到元气满满回家来的黎星若之后，林路苦闷的心情就好了很多。

小姑娘心思细腻，一眼就看出来林路心情郁闷了。

“咋了？”

“我需要姐姐的安慰……”

林路期待地看着她，想象着姐姐温柔地将他搂进怀里，让他体会窒息的感觉。

可惜向来温柔贴心的姐姐，这会儿见他这番模样，却忍不住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星若姐还笑呢，赶紧安慰安慰我。”林路作势就要抱过去。

“走开走开。”

黎星若好笑地拿着手里的竹条赶走他。

“数学考砸了？”她笑着问。

“砸了。”林路无力地躺在沙发上，姐姐不肯安慰他，只有怀里的小肥猫还能给他一点温暖了。

“哼，叫你得意，我都说了，一模难度是最大的。”

黎星若一边说着，一边把头发扎起来，打开冰箱，拿出来肉菜清洗，准备今天的晚饭。

因为考砸而有些心虚的林路，老老实实地也跟进厨房，蹲下来帮忙剥蒜。

“星若姐信我？”

“嗯？”

“就信我真的有进步，这次考砸是因为难度大啊。”

“嘛，这是客观事实，你考砸了也没办法，毕竟你基础本来就弱。”

黎星若洗了一颗番茄，切开两半，她吃一半，给林路吃一半。

接着继续道：“我想说的是，你不要否认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这个才是最重要的！”

“我当然知道啊。”林路看着她笑道。

“你小屁孩知道个啥，明明都一副被打倒的样子了。”黎星若很有女王范似的，双手叉腰伏身看他。

“我可没那么不自信，我要是吹起牛来，能让星若姐不认识我。”

“可你现在这副苦闷的样子，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呢！”

“我只是……”

“你只是……！”

林路再次看着她的眼睛，柔声道：“只是怕没法跟星若姐一起去看电影了。”

黎星若不怕谎言，但最怕真话了，尤其是林路这样看着她的眼睛。

就算不是爱恋上的情感，可是让如此意气风发的少年，真诚地看着她的眼睛，并说出这番话，黎星若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

“……不要因为这种事而郁闷啦！”

明明声调挺高的，但黎星若却感觉自己说出来的时候，声音没多少力量。

她避开林路的目光，转身继续洗菜。

“可我还是很郁闷怎么办？”

“那、那只要有进步的话，请你看电影也不是不可以……”

“当真？”

肉眼可见的，林路整个人的精神状态立刻不同了，以至于黎星若以为他下一秒就要兴奋地扑过来抱住她似的。

“真。”

“星若姐真不错，性格温柔，人美腿长，我回去洗澡去了，待会儿再过来。”

“你的蒜还没剥完……！”

黎星若回头，林路早已一溜烟地跑了，还顺走了她放在鞋架上的钥匙。

可恶的小鬼！肯定又在坑我！

不行，得反悔！

她用水打湿的小手捂住脸蛋，感受到了比平时更明显的热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