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少爷们注意了，供销社西边，也就是咱村集市上，公审宣判大会上午十点举行，都来看看那村霸流氓的下场啊。老少爷们注意了，都来看看村霸流氓的下场。”

石步庭正在自己的葡萄园里拾掇自己的葡萄，半个多月的时间过去，这些葡萄苗子长的正欢，伸出嫩绿的细须攀住木头架子，向上爬。石步庭把那些耷拉下来的细须慢慢放到架子上，这时大队喇叭头子里，传来了胡豫章洪亮的嗓音。

今天是集，天气渐渐热起来，里面穿着背心，外面穿着衬衫，下身穿着西裤，脚上踩着皮鞋。这石步庭被刘英扎过的，怎么看怎么像港台来的大老板。

“刘英，这样去赶集是不是有点烧包啊。”

“烧什么包，我昨天还见孙六吊子穿这么一身呢，咱不比他差，咱就这么穿。”

“孙六吊子，这小子许是赌钱又赚了？”

刘英整了整石步庭的领子，说：“行，还真帅，现在年景好，得穿的像样点。”

刘英也穿上新作的花布束腰连衣裙，然后一只手提着篮子，一只手挎着石步庭的胳膊就下山了。

“我说，得亏现在社会进步了，要放以前，咱就是有钱也弄不来这么多布票啊。”

不过话说回来，刘英手里拿的那个编织篮子，确实有点不搭风景，要是能换个挎包，就完美了。可惜那空，没那玩意。

石步庭两口子赶集，纯粹是溜达玩。其实他们山上种的韭菜菠菜已经可以吃了，豆角黄瓜、丝瓜南瓜什么的也都发了芽。

快到山下，刘英松开了挎着石步庭的手，这要是让别人看到，可有闲话了。要说还就是社会进步了，这要是放到八三年，还不得定个流氓罪。据说那个迟志强，也就是因为跳舞的时候让女的坐了坐大腿，就被判了三年。这挽胳膊，少说也得两年。

大寨村大集越来越发展了，集头上是卖杂货的。刘英看到一个泥塑小狗，一按汪汪叫。

“这个小狗多少钱？”

“五毛钱。”

“三毛钱卖不？”

石步庭觉得刘英这讲价的有点欺负人，这东西光手工也得老半天，还要烧，你就给人家三毛钱。不过讲价是女人的爱好之一，你可不能扫了人家的雅兴。

磨蹭半天，还是以三毛钱的价格成交了。

“这个拿回去让你妹妹玩，肯定喜欢。”

“俺妹妹玩不了半天就给摔碎了。”

原先那些牲口经济和家具经济慢慢开始转行，人不再像以前讲究了。有的转行开始收草药虫子。其实石步庭山上有的是那种东西，像何首乌、黄芩、懒老婆根、栾摘、老鸹头、红姑娘子、柴胡等草药，还有全蝎、土鳖子、蜈蚣等虫药，在吴家峪子里面多了去了。石步庭悠闲，就抓了这些东西来泡酒喝，配成几味中药，头疼脑热的，喝了立马见效。

路过供销社，看到供销社楼门关着，外面挂着牌子，上面写着“破产清算”。

“庭子，社会不是进步了吗，这供销社怎么还破产了啊？”

“市场经济就像洪水，你不赶紧躲到地势高的地方，就会淹死。这个供销社观念转变慢，以老大自居，他不破产，社会就不发展了。”

“那里面那些员工可惨了，以前那么威风，以后可要夹起尾巴了。”

“人属槐剌蛋，一骨节一骨节，所以说人什么时候都不要太烧包了，小平还有个三起三落呢。”

一边说着，两个人走到肉市上，

看着肉还新鲜，于是买了二十来斤，卖肉的认识石步庭，说：“石老板，以后我给你送山上吧，你说好每天多少斤就行，你也落个方便。”

“那样也行，可是一样，你别给我注水，更别那血脖子，母猪肉糊弄我。”

“那绝对不，咱做买卖的靠的是良心。”

石步庭心想，你们卖肉的有讲良心的吗，不过九三年还没大有问题。

“行，你一天给我送五斤，多要瘦肉。知道我家吗？”

“知道，你看，从这里就能看到你家那个大牌子，逍遥山庄。”

石步庭也回头看了看，自己这样做虽然让人确实觉得烧包，但是为了打广告，不烧包点别人记不住。

忽然，整个集市上的人群都向一个方向涌去。石步庭和刘英也跟着人群过去凑热闹。

在沿河路上，来了三两军用卡车，每辆卡车上，押着六个犯人。脖子后头插着大牌子，上面写着“某某犯某某某”

在军用卡车一侧，已经搭起了一个台子，台子上放着从小学里搬出来的课桌。胡豫章和一些头上戴着大盖帽的人坐在上面。

“乡亲们，一九九三年，大寨乡派出所严打公审大会现在开始。”一个坐在中间靠右的大盖帽坐在台子上说。

胡豫章带头鼓掌，下面一个人也一并喊着好。其实被押着的十八个犯人，都是大寨乡的人，很多人都认识。其中有一个，所有大寨村村民都认识。这个人叫孙宝良，是仙女庙村的大队书记。

三年前，因为琐事，孙宝良和胡豫章就在这个地方干了一场。胡豫章拿出猎枪，一枪就把孙宝良的腿给打折了，后来孙宝良盯着这事，差点把胡豫章弄进去住两天。这孙宝良也不是善茬，在整个大寨乡也是重量级的强人，而且单论打架的话，胡豫章是一点便宜也捞不着，要不是胡豫章手里有枪，估计那次孙宝良能把胡豫章给打死。

胡豫章稳稳地坐在上面，时而微笑地看看台下的群众，时而轻蔑地看看孙宝良他们等村霸。

说实话，这些被抓住的一个好人也没有，都是在村里横里来横里去的恶霸。尤其是这个孙宝良，据说仙女庙村三分之二的二胎，都是他的孩子。谁家结婚，要让他先尝尝鲜。他也和胡豫章一样，豢养了四个人当自己的鹰犬，这次也一并抓了起来。这些横行一时的土匪，一旦被法律严惩之后，一个个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耷拉着脑袋。

看着台上得意的胡豫章，石步庭想，一九九五年我也让你上车上溜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