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旸站在半透明的人面前，他仔细想了想，但还是没有叫郑菲菲的名字，他实在是不能对着这张和卫倾城非常相似的脸说出“郑菲菲”三个字。

但他没有想到，一直沉默不语的郑菲菲，在看清楚他的脸之后，竟然主动开口了。

“安旸？”

“你认识我？”

郑菲菲开口就叫出了安旸名字的时候，不仅是安旸，连温妤都跟着惊讶了。

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了两人的反应，仰起头在安旸和温妤之间来回打量，片刻之后，才缓慢开口。

“我念书的时候，你妈妈是我的老师，当年你出生的时候，我还见过你呢。”

郑菲菲说着垂下了眼眸，手背搭在另一只手的手心里，神情悠远。

安旸看着她的样子，看出来她应该是有话要说，就没有说话，回头看一眼依靠在门边温妤。

温妤和安旸对视，点点头，然后走到了外面。

看见温妤出去，郑菲菲有些疑问；“你和她不是一起的吗？”

“是。”

“那她现在是要去做什么？”

“看一下外面的情况，确认你的安全。”

郑菲菲微微惊讶，随即，安旸就看见她的眼神中带着的一丝羡慕。

“你想要说什么？”安旸不理解郑菲菲的眼神变化，在他的记忆中，他和温妤这么多年，互相眼神交流的默契已经习惯了。

“就是在羡慕你们俩的感情，默契十足。”

郑菲菲这样说着，安旸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和温妤不经意间的习惯，是郑菲菲没有享受过的尊重和信任。

回想起自己曾经了解过的郑菲菲的过去，安旸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安慰她的词语。

就在房间中安静的氛围逐渐开始弥漫的时候，检查安全的温妤回来了。

“你俩这怎么了？”

温妤打量两人之间的气氛，带着一把椅子扔在安旸脚边，“你惹她生气了？”

“没有。”

郑菲菲先一步开口解释，“我没有生气，是不太喜欢说话。”

“不用这么说，我知道，肯定是安旸的说错了话。”

温妤看着郑菲菲稍微有些慌乱的解释，下意识地，就带出了以前在蓝星做人类的习惯。

“咳咳。”

安旸适时出声提醒，转而道：“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和刚才一样，不过我已经让你的朋友们醒过来了。”温妤说，“对了，我刚才提升了飞行器的高度，短时间我们是安全的。”

“好，我知道了。”

安旸正准备安心和郑菲菲开始交流的时候，郑菲菲却问道：“为什么不直接离开呢，你也找到了你要找的人？”

“……”

温妤语塞，下意识看向安旸，紧接着，安旸说：“现在我们还不能离开，还有事情没有解决。”

“是和他有关吗？”

“他？”温妤故意装傻，准备让郑菲菲开始说。

郑菲菲：“伍长明。”

“谁？”温妤和安旸同时发出疑惑的声音，“伍长明？”

“对。”

“不对吧，我记得伍长明早就已经死了。”

“你们怎，怎么会知……”

见郑菲菲突然迷茫的神情，温妤和安旸对视一眼，之后，温妤就坐在了刚才扔过来的椅子上。

“是这样的，我们在遇到你之前，遇到过一些对于你来说可能是匪夷所思的事情，要解释起来有些复杂，我长话短说，这样可以吗？”

面对温妤柔声温和的解释，郑菲菲点点头，“好。”

“在我们曾经遇到的事情里，经历过一些对你来说应该熟悉的事情。”

“什，什么事情？”

“在一天的操场上，当时高三的学生正在暑假补课上体育课，虽说是体育课，其实就是让一直在教室坐着的人，出来放松活动一下，好像还是强制性的。”

温妤慢条斯理地说着，同时观察着郑菲菲的神情，见郑菲菲的神情没有太大的变化，于是继续说：

“那天操场上，学生很多，但没有老师，可能是在办公室里躲懒，也可能是有什么其他的事情，操场上的学生开始踢球，八月份很热，有不少男生都脱了上衣，操场上呼啦啦的人，一眼看去，一时间也分不清楚谁是谁……”

温妤说道这里的时候，安旸手突然按在了她肩膀上。

温妤的视线一直都没有离开过郑菲菲，反手拍拍肩上安旸的手，示意他不要紧张，也不要着急。

一直垂着头的郑菲菲随着温妤的话，交握在一起的手不断地收紧，透过她半透明的身体的，温妤看见了她呼吸的频率逐渐变快了。

温妤没有继续说话，手一直按在安旸的手背上，也在提醒着不用开口。

安旸自然是知道的，温妤的引导已经足够了，只要等着郑菲菲的情绪稳定下来，自然就会开口。

郑菲菲没有让他们就等，在几分钟之后，郑菲菲哑声开口：“后来，学生会的人来了。对吧。”

“是。”

“会长是伍长生。”郑菲菲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着面前的温妤，一眨眼，一滴浑浊的泪滑了下来，“踢球的学生越来越多，其中混进来了好几个外面职校的学生，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进来的，但后来，带着刀子的球滚在了伍长生的脚边。”

温妤感觉到肩上的力道有些收紧，她和安旸一样，对这一段不知情，所以非常感兴趣，可能隐藏着关键信息。

“足球滚在伍长生的脚边，伍长生从体育办公室出来，站在镂空的铁楼梯上，低头看将将卡在两节楼梯中间的足球。

“就在这时候，踢足球的人喊了一声，让他把球踢过来，伍长生弯腰将球取出来，准备扔回操场。

“但就在这时候，一双手从楼梯下面伸出来，用力拉了一把准备扔球，重心不稳的伍长生。”

温妤下意识抬头看一眼安旸，两人对视的瞬间，都是惊愕：这怎么和档案上记录的不一样？

郑菲菲没有理会两人之间眼神交流，继续说：“伍长生住院了，但其实很快他就死了。”

“从楼梯上摔下去？”

“不，被伍长明一刀‘捅’死的。”

“究竟怎么回事？”

“在伍长生住院的那天晚上，医院突然断电了，病房的备用电源启动之前，伍长生就死在了病床，当时的凶手就是偷跑进七中的那些人之一，因为被抓到了现行，根本就没有调查，但结果显示，死亡的人是伍长明。”

温妤感觉脑子有些混乱，这都是什么事啊……

“兄弟俩换着死了，几乎所有人都相信死了的那个是伍长明，但只有我知道，那是伍长生。”郑菲菲说着，苦笑一声，“他在一些时候的小习惯只有我知道。”

不用郑菲菲明说，温妤已经了然，可眼下，还有一个事情没有结果，那就是郑菲菲为什么会死。

郑菲菲对自己的死因避而不谈，似乎是有隐情，突然，温妤设置好的安全系统发出了一声提示。

“这是怎么了？”安旸问温妤。

温妤起身出去：“你的朋友们都醒了。”

在温妤说话的时候，不远处实验楼的一楼，乔西刀刚被童一叫醒。

“这人不会出什么问题吧，我们都醒了这么半天了。”温嘉竹抱着手臂靠着墙，斜眼看一眼倒在地上的乔西刀。

童一拍拍乔西刀的脸，看他总是要醒不醒的，也有些担心，仰起头看温嘉竹，“应该不会吧，他战斗力可强，应该不会出事吧？”

“你看，你自己都不相信。”

“呵，让你失望了。”

乔西刀突然开始讲话，童一眼睛亮了一下，“你醒啦？”

“嗯。”

乔西刀依旧闭着眼睛，不知道怎么的，身上有些重，好像是被什么东西裹着一样，能说话，但睁不开眼，甚至有些粘腻的感觉在眼睛上。

温嘉竹见乔西刀已经起来，二话不说就将童一拉了起来。

“哎，他……”

“他好得很。”

温嘉竹瞥一眼艰难起来的乔西刀，说：“现在的情况不明朗，这人究竟能不能相信，还是另说，你不要靠他太近了。”

“不是，他是我哥啊，他是好人。”

温嘉竹似乎是因为童一这句话有些生气，顺手捏了一把她的手臂，强制她看向自己，严肃道：“好人？你都已经多长时间没有见到他了，现在信誓旦旦说他是好人，这句话你信吗？”

“我……”童一犹豫了。

虽然乔西刀和温嘉竹都在和她说，不能随便完全信任一个人，但她也不能不信乔西刀啊……就像是不可能不信任温嘉竹一样。

他们都是她最亲近的人。

乔西刀用力挣开眼睛，他看见童一眼神慌乱，整个人都在纠结着，于是开口道：“她说得没错。”

乔西刀靠着墙站在温嘉竹的对面，看着她，说：“我知道，你现在应该是觉得安旸是叛徒，我也是，但我敢拍着良心和你说，我们肯定不会背叛的。”

“呵。”

温嘉竹不信，轻蔑一笑，缓慢开口，“我亲眼看见了他，你的好朋友，和那个长得奇怪的外星人抱在一起，他们之间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早就相识的，现在，你和我说，让我完全相信你们，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乔西刀叹口气，他心里何尝不是在猜疑，但他没有办法。

安旸是值得信任的，也是现在唯一值得信任的。

乔西刀在自己脑海里所有写着猜疑的线头中，紧紧抓住最短的这一个写着信任的，结实的线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