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下山

随着一道清晨的阳光照亮了四周山峦叠嶂的地势，弥漫在半山腰的灰色瘴气也跟着缓缓消散。一座不大的道观坐落于群山之间，而这里就是我从小生活的地方。

念完最后一遍《焰口经》看着眼前穷酸的木制碑，我遵老头子的遗愿只给他准备了一座衣冠冢。陪伴了自己二十多年的人最后化成灰灰，我心里万分惆怅。

“唉，老头子没想到我真正记下这篇经文的时候是给你超度。你不是一直嚷嚷着死的时候会羽化吗？最后还不是被推进了焚尸炉。给人看了一辈子的风水最后葬在这，真是挺讽刺的。”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墓碑的主人，说完我缓缓的向道观走去。

我叫常金鑫，道号钟阳。这衣冠冢的主人是我的师傅常道长，老头子的真名叫什么他从没告诉过我，我也不感兴趣，只知道老头子道号妙圣。

我从小就被人遗弃在道观门口，我也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只听老头子说包住我的襁褓里有我的出生年月日和一些散碎零钱。

老头子俗家姓常，我就随他的姓氏。他说看我的生辰八字我五行缺金，就给我起了这么个金光闪闪的名字。

我们的道观在JS省灌云，因为龙虎山一脉也坐落于JS，所以道教在这里信奉的人不少。

听老头子说我们的道统是灵宝派，也就是四大天师葛玄那一脉，估计现在我们是这派的独苗了，老头子自己说过他是第二十七代传人。

我们道观就我和老头子两个人，以前听老头子说最早道观里香火还好，小日本入侵以后师爷的师傅带着几个弟子出世抗日去了，后来就再也没回来。看来乱世道士下山，盛世和尚敛财说的一点都不假。

师爷熬过了最难的那10年，拼了命的维护着最后的道统，收了老头子为徒，靠着最后那点执念，传授了老头子一身本事后便油尽灯枯。师爷病重那几年正好我那便宜师叔来道观投奔生计，老头子就代师收徒留下了师叔，师爷最后坚持了两年也就驾鹤西去了。

听老头子说我那个便宜师叔特别聪慧是个修道奇才，属于百年难遇的那种，天生比别人多开一窍，四五年就学会了老头子三十多年的东西，师爷去世后没多久受不了山上的清苦生活，就下山经商去了。

老头子自己在道观里待了好些年，幸亏那天早上在道观门口捡到了冻的像紫薯颜色的我，才让以后的生活徒增许多烦恼，这可是老头子的原话。

今天是老头子去世的第四十九天，道家有种说法超度亡灵不要超过大衍之数，否则阴曹的亡灵不会增加福缘，连着七七数诵经也算我稍微还下老头子的养育之恩。

其实老头子身体一直很不错，他连三净肉都不吃坚持常年吃素，以他这个年纪每次和我一起劳作时，呼吸都会很平稳，不会像我似的因为体力劳动大口喘气。这样的体质最后真不敢相信会死于酒精中毒导致的中枢性呼吸衰竭。

可能喝酒是他唯一的爱好了吧，不然真的没什么值得他提起兴趣了。每次只喝半斤多也能酒精中毒？我对此也表示是无语了，难道这就是他们说的人菜瘾大？

不过话说回来，老头子可能那几天预感到了什么，就在去世的前几天我们在后山给菜园除草时，老头子像是随口说的一样:“万一哪天我要是死了，把我的骨灰撒在道观四周。真想留个念想，就随便在后山给我立个碑就好。等到哪天你要是不想自己在道观待了就下山去吧，如果没什么具体想做的就去找你那师叔，听说他过的还算不错。我可就要上去享福喽，你那师爷给我在天上谋了个北斗文曲星殿内童子的差使。”

我对这些话嗤之以鼻，估计老头子也就是随便说说的，后山虽说不算太大，可光是我能看出风水不错的地方就有两三处，怎么不把自己埋在那儿？还是说这些年你教我的风水术数都是骗人的把戏？再说了，就算真上天了还是给别人当童子使唤，我要是编就给自己封个紫薇大帝转世的身份，那多威风。

我当时也没怎么在意，现在想想老头子可能也是在给我交代后事。

回到道观看着大殿冷清的模样，那有些落灰的三清四御神像，还有那因为每天“发香”黑的不像样子的供桌，看来我真不是当道士的材料啊。自从老头子去世，帮人看了两次风水给一个孩子洗文昌礼以后，就再也没人找过我。

虽然每天的功课我都有认真在做，不过年纪还小的我，大家看起来就没有经验的样子。以前大家都看在老头子的份上还会捐些功德香火，现在连病了免费上山求药的人都没有。

早在前几天我就思索着是不是应该下山发展，现在看来时机已到，不然我真怕哪天死在道观里都没人知道。

老头子，我也想把我们道统发扬光大，奈何我的本事平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否极泰来尚未可知，万一哪天发迹了我再回来重修道观功德碑。

脑袋里天马行空的想着事儿，晚课也做的稀里糊涂。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毕竟已经形成习惯，山上没有信号也没什么娱乐设施供我打发时间，揣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一夜很快过去。

第二天早早起床，没办法这都是和老头子生活在一起时形成的生物钟，检查了下自己的东西没有遗忘，最后看了一眼三清神像和老头子视若珍宝的手刻经文。

“就让它们陪着你吧老头子。”

走在林间的石板路上，想着自己立下赚大钱的目标，记起了老子《道德经》里的一段话: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大城市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