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章 复工

乐仁让建刚、建柱两兄弟跟着乐山在秀水街练摊儿，自己跟着郎三儿顺着摊位挨个邀请熟识的摊主晚上聚餐。今天的秀水街上，文化衫铺天盖地，声势浩大。而郎三儿卖出去的一千五百件文化衫已经酝酿出了一股潮流，时不时有人来问有没有文化衫，让定了货的摊主心急如火，让没定货的摊主后悔不已。上午接了货后，摊主们都没顾得上和乐仁多客气，直接把货全部堆在摊上，各种颜色，各种图案和字迹的文化衫挂满了大大小小的摊位，仿佛贴满了各自的人生宣言：

既然选择了远方，留给世界的，只能是背影！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我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舍得让我难过？

这世界，我来了！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

流氓会武术，谁也挡不住。

别理我，烦着呢！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

改革开放打开了国门的同时，也活跃了人们的思想，一时间各种思潮充斥着十多亿人的脑海。没有互联网的八八年，人们找不到宣扬自己思想的地方，文化衫的出现成了最激进的那批人宣扬自己个性的途径。于是，文化衫，大火！

乐仁看着一个个摊位上像抢一样的走货，马上意识到自己低估了文化衫这波行情的规模，于是留下郎三儿继续邀请摊主们晚上吃饭，自己转身找了一个公用电话给刘旭打电话。

电话在乐仁的忐忑不安中被接起，还好，办公室的人还有人。

“喂，找哪位？”电话里传来了刘旭略有一点哑的嗓音。

“刘哥？你还没下班？太好了。”

“谁？乐仁？我当然没下班呢，这几天进布料，陪着李师傅他们几个打版做你画的那几个图样，我都好几天没回家了。你不知道，当个厂长真是不容易，啥事儿都找你签字，我二叔以前也没这么……”刘旭的话没说完乐仁就打断了他。

“听我说，现在把所有的事情都放下，马上组织人手开工，全力生产汗衫，一件成本是两块对吧？我按一件四块钱收，你生产多少我收多少。嗯，十天之内。”

“什么？生产汗衫？四块钱你收？”刘旭准确的抓住了乐仁话里的关键点。

“对，十天之内，你生产多少我要多少，现款结账。原料库里布料够用吗？”

“够，够用。我们厂积压的不止是成品，布料管够。你放心吧我这就让人去宿舍楼叫人，今天晚上就开工。”

“哎～，你别放电话，帮我叫一下乐山过来接电话。”

刘旭兴冲冲的冲出了办公室，先跑到柏乡商贸公司的门口喊了一嗓子：“叫乐山去厂办室接电话”然后没影儿了。

不提乐仁在电话里嘱咐乐山，单说刘旭，兴冲冲的跑到车间，把除了李师傅之外的所有的人都赶出去喊人上班。李师傅气的挥着直尺差点把刘旭开了瓢：“你小子发什么神经？我这活儿弄了半拉半，你把人都给我轰走了我怎么干活？这最后一个版型了，弄完了今天可以让他们几个回家睡个囫囵觉，这倒好，让你给搅了。”

刘旭一边躲一边辩解：“李师傅你听我说啊！有订单了，能开工了，乐仁刚打电话了，汗衫四块钱一件，有多少他收多少，现款结账。”

李师傅的胳膊顿时停在半空：“有订单了？”

“有订单了”刘旭被李师傅直勾勾的目光吓住了。

“能开工了？”

“能，马上就能开工。”刘旭一动不敢动的回答。

“有多少收多少？”

“对，敞开了收，现款结账。”刘旭赶紧把剩下的内容补齐。

“嗷～开工了！开工了！”李师傅突然大叫一声，挥舞着手里的直尺，跑了出去……

刘旭直愣愣的看着李师傅的背影，半天没缓过劲儿来。这么多年，李师傅都是一副笑眯眯的老好人的模样，就是厂里最困难的时候，李师傅也不过是拍拍大腿，长叹一口气而已，今天这是怎么了？老头莫不是疯了？要不要和二叔说一声，或者让他的徒弟们送到医院检查一下？刘旭怔愣在那里胡思乱想。

“咣当”，车间的大门被撞开，李师傅冲进来，站在门旁往里挥着手：“快，各就各位，马上开工。就是最简单的汗衫，生产多少卖多少。***，你往里跑啥？赶紧领人开原料库，往外搬白布去。还有方海荣，你分一拨人去把二车间、三车间都打开，所有的人都安排上，全力生产，快，快啊！”

刘旭逆流而上，被冲进来的人挤的东倒西歪的来到李师傅跟前：“李师傅，你没发疯啊？”

“放屁，这时候我能顾得上发疯？你给我滚一边去，老子现在顾不上和你算账。不对，你去后面包装盯着点，生产多少记个数。快去。”

其实刘旭根本不用盯着包装，因为根本不用包装了，柏乡商贸公司的三十多个人就在车间外面等着呢，直接在院子里支上案子，出来一批刷一批……

刘旭只好到门口迎着，把陆陆续续赶来的职工打发到自己的岗位上去，从头到尾不停的重复着两句话。

“对，开工了。”

“只管生产，有多少卖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