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见南办公室内。

张驰手里正捧着一杯司见南递给他的热茶。

“司队，您找我…是…”

司见南目光柔和，他拖了一把凳子坐到张弛的旁边。

“驰子，你有多久没叫我师父了？”

张弛看着司见南的眼睛，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刚参加工作后，五人就被分到司见南的那个组。

司见南对大家很照顾，五人都亲切的叫他师父。

可是似乎是从司见南被提拔为刑警支队长后，自己便没有再没有再这样称呼过他。

不知为何，司见南今天会这么问。

张弛是几人中最会与领导打交道的人，也是人情世故上最聪明的人。

他似乎能感觉到，自己是不是暴露了。

司见南不紧不慢的从手中递出一部手机。

“这是雷拜的手机，你拿去看看吧。”

张弛有点惊愕，自己真的被发现了？

但他转念一想，司见南可是玩心理学的高手，不到万不得已，自己不能上钩。

“雷拜是谁？”

换做平常的司见南，现在已经火冒三丈。

可是此刻的他知道，这是张弛以为自己在诈他。

他叹了叹气，“咱们师徒已经怀疑到这种程度了吗？这多没意思啊。”

张驰愣了愣，没有作声，只是看着司见南。

他告诉自己，要沉住气。

“驰子，此时雷拜正在被郭局突破，如果让他把你说出来了，那咱们师徒丢人就丢大了。”

司见南心平气和的说道。

他看见张弛的眼睛中闪过了一丝犹豫。

“想想咱们几师徒，这十年走来真的挺不容易得。”

“有时候，我真的想回到那个时候，死活赖着不走。”

司见南的声音很真诚，很打动人。

“那时候的你还没有白头发，你看看你现在，哎，人无再少年啊。”

…

…

张弛将手中的茶杯轻轻的放下。

“司队，你要是觉得是我，就抓我吧。”

他不想听司见南的回忆杀。

在他心中，司见南对他一直不够好。

甚至其他四人似乎也对自己不待见。

就这样，张弛一直觉得自己是五人中脱节的那一位。

印象中，司见南最喜欢李一龙，嘴上天天说他笨，其实心里最疼他。

否则李一龙也不可能为了救他女儿牺牲了自己的生命。

人和人之间是有差距的。

…

…

司见南摇了摇头，“驰子，我不是要抓你，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张弛愣了愣。

“我从来没有关心过你们真正想要什么。”

“我关心的只是自己想要让你们都变成厉害的刑警。”

“而事实是，人是不一样的，我忽视了你们的想法，这一点，我道歉。”

司见南说罢，站起身向张弛鞠了一躬。

张弛显然有点不适应这种画面，下意识的站了起来。

“司队，你…你不要这样…”

…

…

两个人都出奇的冷静，没有争吵、怒骂、失望和指责。

司见南要守住师徒六人的这份体面。

…

…

“我知道你一直想进步，一直想去局机关发展。”

“林雯和唐强也劝过我，劝我将你放走，可我是真的舍不得。”

“我总是沉浸在师徒六人的回忆里，我觉得我要照顾你们一辈子，可其实一点都没有照顾到。”

“一龙死了、林雯也死了。”

“现在，我不想你也走上不归路。”

司见南柔如水的说道。

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

这是郭平安教给他的道理。

…

…

尽管张弛一直抗拒司见南的回忆杀，可是十年的时间怎么可能那么容易释怀。

从前的点点滴滴也慢慢在自己眼中浮现。

…

自己曾跟司见南说过，想去机关发展。

因为他的志向不仅仅是做一名刑警，他想走上领导岗位。

虽然司见南并没有如他的愿望。

可是这十年来，队里所有的培训学习机会，司见南都给了自己。

甚至连跟领导吃饭，也经常带上自己。

可是司见南那该死的束缚欲，却从来没从自己的身上卸下。

张弛抬头看着司见南，他也不知道，对这个师父，自己是恨多一点还是敬多一点。

…

…

“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

“局里曾经让我推荐后备干部，让我考虑离开刑警队后，谁来接我的班。”

司见南边说边从身后的抽屉中拿出一份文件。

张弛疑容满面的接了过来。

那是一张关于推荐后备干部的报告。

上面写着的，赫然是张弛的名字。

“你的名字，我是删了又写，写了又删，我知道你想进步，但我更害怕你阅历不够，拿不下来。”

司见南说。

张弛一言不发，其实刚刚看到这张报告的时候，自己心中还有几分暖意。

毕竟这位师父似乎没有忘了我。

“那段时间，你态度消极，办事马虎，一心就想离开刑警队。”

“我觉得还需要一定的打磨，所以这份材料我便没有第一时间交。”

“他们四个整日为你求情，说你如何如何好。”

“后来我也观察到，你确实恢复了以前的工作态度。”

“我才下定了决心，将这份报告交了上去。”

司见南回忆着整件事。

…

…

张弛的脸上却是一阵苦涩。

他也想起了当年的整件事。

当年他有个部门轮换的机会，他反复的找过司见南。

可是都被司见南拒绝了。

那段时间的自己，恨透了司见南，觉得他毁了自己的前途。

后来，自己就认识了现在庄园的秘书董泯泽。

董泯泽向他承诺，只要他留在刑警队，以后这个队长的位置，肯定帮他拿下。

自己在不知不觉成了董泯泽在刑警队的内线。

张弛依旧不说话，只是心中似乎多了一份羞愧之情。

司见南不是从来不关心自己，另外四人似乎也并没有排挤自己……

…

…

看着不说话的张弛，司见南默默的从钱包中拿出那张照片。

“驰子，师父对不起你。”

“但是，李一龙他们从来没有放弃过你。”

“咱们这个家是存在的，只怪师父没能够料理好。”

司见南这些像棉花般轻柔的话，不断的在张弛的心头积压，压得他喘不过气。

…

“驰子，做事咱们已经做错了，做人可千万别再错了。”

…

张弛慢慢的站起了身，自己反复的扪心自问中，他能确定自己心里对大家还是有感情的。

对或错，有那么重要吗？

这个该死的“117”案，已经让自己死了两个十年的朋友。

难道还要因为自己的固执和自私，毁掉剩下人的未来吗？

罢了，张弛心想。

董泯泽用一张空头支票，将自己变得不要底线没有原则。

而起码司见南这里，是一张确定的红头文件。

…

…

司见南能清楚的看见，张弛的眼眶中隐含着泪光。

他心里松了一口气，没有任何的冲突，自己缓释了这位徒弟心中的不满。

这场以退为进，温柔入水的谈话，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

…

“师…师父，谢谢你。是我自己不争气。”

张弛缓缓的将手里的文件放下，缓缓的说。

“那短信是我发的，董泯泽让我替他办事，承诺提拔我。”

…

司见南欣慰的笑了。

仿佛此时“内鬼”这个词，显得那么的可笑与苍白。

谁说人都是无情的？谁说慢条斯理不能打动人心？

自己的徒弟不是圣人，他们可以犯错、可以走歪路。

但是，让他们想起心中有家，心中有良知。

是更重要的事。

法律无情，人间有情。

…

…

司见南毫不遮掩自己心中的高兴，也不再抑制心中的情绪。

眼角几滴热泪夺眶而出，他一把揽过张弛的肩膀。

“你永远都是我司见南的好徒弟！犯错不可怕，师父陪你一起面对！”

…

…

另一边。

监控似乎恢复了正常。

雷拜整个人显得很狼狈，像是经历了一场恐怖的暴风雨。

他用颤颤巍巍的手在一张白纸上快速的书写着什么。

…

郭平安就背着手，冷冷的站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