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总，有几位客人来找您，已经等了一会了。”

唐求说过给妹妹报完名就到工厂的，所以厂里的几位领导都来了。作为唐求的秘书，柳云肯定也要过来的。见唐求到了，她赶紧迎上前说。

“客人？”

唐求不由得想到厂门口路边停着的一辆小汽车来。

柳云见他大踏步就往那边去，悄悄又加了一句：“那几个人看起来不善，要不要保卫科那边…”

唐求笑起来。这里是自己的地盘，他不相信谁敢动手干什么事。不像在学生宿舍，那里势单人孤。

“没事，我先会会再说。”

按照他的要求，会客室挪到西数第三间，在厂办和业务副厂长室之间。按他的意思，老钱重新布置了一下，买了一套大长实木办公桌摆进去，又添了十把真皮座椅，一下子就把档次拉起来了。

此外，还装了工厂里唯一的空调。

门面么。别的地方可以朴素，会客的地方还是要好一点，这才有公司的样子。

当然，对于老钱提议厂长室也装一套的意见，唐求否决了。

车间员工都只配着风扇呢，坐办公室的先用起空调来了，这可不行，别人会说闲话的！并且他这个厂长若配了，两个副厂长要不要配？领导带头享受了，好意思要求员工艰苦奋斗？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还没挣钱呢！

只是不久后唐求被热得没法的时候就后悔了，作茧自缚啊，这是后话。

现在他只想看看，来的是何方神圣？

走廊外面骄阳似火，会客室里却清爽如春，只是坐着的四个人让人有寒冬将至的感觉。

“你们是----？”这几个人唐求一个都不认识，但不妨碍他淡定地走向居中的主位，仿佛要给他们开会一般。

若是正常待客，主位肯定不存在的，主客分庭抗礼才是一般做法。但这四个人坐姿十分不雅，一看就是来找事的，这就没必要再客气。

他们或躺在椅背上，或敲着二郎腿，或握着一把钥匙不停地旋转，仿佛不这样就显示不出他们古惑仔的风貌一般，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港港电影看多了吧？

四个人看见唐求进来，相互之间都看了一眼，似乎在确认什么，但又不敢肯定的样子。然后，有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中年人瓮声瓮气地问了：“你就是唐厂长？”

唐求点点头，拉开椅子坐了下去，等着他说话。

那人见唐求这般做派，想着来时别人给自己的描述，对应上了。

“唐厂长，明人不说暗话。兄弟这次过来，是受人之托，特地和唐厂长说和来的！”

唐求笑起来：“说和？说和什么？我这工厂还没开业，我还以为是介绍生意来呢！”

络腮胡被唐求的淡定弄得有些迷糊了，虽然知道对方年纪轻轻就做了厂长，但这种和其年龄不相配的态度还是让人吃惊----他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吗？

“唐厂长恐怕不知道我是谁吧？”

唐求点点头：“确实孤陋寡闻。”

“运西这边还很少没人听说过我的名字，我姓王，南天贸易就是我家的！”

在他心中，“南天实业”就是一个活招牌，黑白两道就该肃然起敬的。唐求不知道的是，它也确实在运上县威风很久，只是他一直在校园里，和它完全没有交集。

“南天贸易”名义上有“贸易”两个字，干的却是建筑上的活----建筑材料交易公司。

本来，一个建筑行业的公司不至于有这么大的名气，只是随着运上县经济搞活，城市建设与居民住房项目改善的需求越来越大，对于建筑材料的需求也越来越大。

九十年代初，运上县的建筑材料还是开放的，靠着濒临大运河的优势，沙子、砂石、水泥之类的生意非常红火。

于是有个叫做王南天的人看上了这个来钱的行业。他在公安线上有人，手里又有一批兄弟，很快就纠集了一拨人垄断了这块的生意，组成了“南天贸易”。

这个人，是不是就叫王南天？应该是了，他说“南天贸易”是他家的！

同样的材料，运上县有大运河之便，却仍然比相邻几个县的贵上百分之五到十。外地的材料不是不想打进来，只是进来之后就会莫名其妙地出事：不是半路车子被扎抛锚，就是司机被打，或者路政方面检查各种手续，或者干脆把持着码头不让他们卸货…

唐人杰之前买的沙子水泥虽然是从不同的买家手里获得，但这些买家要么是和“南天贸易”有瓜葛，要么干脆是对方入的股，至少也是经他们的手转了一道。

可是，貌似自己的公司和他们没有利害冲突啊？

所以唐求只是“嗯”了一声，然后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向他，似乎在问：“怎么啦？”又或者在等他下文。

下文不是明摆着的吗？可是他愣是听不出来，这就像说了一段单口相声却没有捧哏的，未免让人郁闷了。

王南天也是成名之后第一次碰到。要不是现在严打风声很紧，他不会这么斯文和唐求说话。

“我听说贵公司刚刚和市航运公司签了一拖队的水泥和沙子？”

有这事，前段时间县里的建筑材料公司不是不卖材料给唐人杰吗？唐求就直接以晶讯公司的名义和市航运公司接洽上了，量又大且便宜。

材料给唐人杰用，抵扣在唐人杰为晶讯公司施工的费用里。如果直接转手的话，公司额外要交百分之四的增值税，不划算。

“你们还从金山县买的砂石，连砖头也从那边运的？”

当然了，有牛卫东在，砂石既便宜又能赊账，后来工程停摆之际顺便把砖头也请他一并买了。

唐求继续无辜地看他。

“这样做，不太好吧？这是破坏运上县建筑市场的稳定！”

被平白无故扣上这个大帽子，唐求啼笑皆非。这比官话还官话，比笑话还好笑。

不从你手里买材料就是破坏稳定？

“听你讲话，我还以为是县里工商局的领导和我面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