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之殇
作者:山中愚夫 | 分类:都市 | 字数:60.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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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吴疆哥哥
《大山之子》——第二部 《商殇》
第44节 吴疆哥哥
两日之后,便是于雨兰与蒋介民的大婚喜日,于家热闹了起来。
傍晚时分,隶属成都将军衙门的一艘巡江快船,泊在了三河码头边。张家哥儿打头,哦,将军府的张少管家张全有,牵着夫人于雨菊,后面跟着个二十上下的青年,慢慢下得船来。
田程大刀大炮早候在了码头边上,领着一众宾客径去于宅,后边是十多个戈什哈,抬着数口大箱。
“妈……”菊儿飞叉叉地跑进堂去,一头扑在母亲的怀里。
萍儿紧紧地搂了菊儿在怀:“啊呀呀,我的乖乖儿,……让妈看看,让妈看看……啊呀呀,丫头胖了哈,也越加漂亮了哈……”
张全有相跟着,先给老爷子请了安,再给岳父岳母请过安,然后拉了身后的青年:“老爷爷,爸爸妈妈,你们认认,你们认认,这是谁?”
青年男子“扑通”跪了在地:“外公爷爷在上,外孙孙吴疆,给老爷爷请安啦!”
老爷子慒了:“啊,外公爷爷……”
青年转向于平江丁萍儿:“舅父舅妈在上,小侄吴疆,给您俩老请安!”
丁萍儿大张了嘴巴:“啊,你是姝儿……尚志……”
年青后生:“正是侄儿吴疆……”
于平江:“呃,俺那姝儿妹子的娃,不是名作吴尚志么?”
吴疆:“嘿,侄儿本名吴尚志,十岁那年,母亲为侄儿改了名儿,吴疆,嗯,新疆的疆。”
“哎呀哎呀,我的疆儿,别跪了,别跪了……”丁萍儿扶起吴疆:“疆儿,快过来,快过来,舅妈看看,哈,舅妈看看……”
于平江:“唉呀,十数年未见,尚志,哦,疆儿,长大了,成人了。”
丁萍儿抖抖索索,两手捧了吴疆的脸庞,一边摩挲,一边擦着眼角的泪珠儿:“好,好……我的娃呃,好,好……”
原来,张少管家托驿站传递的喜柬,竟真就递到了湖南青州的吴家。于雪姝得着了喜讯,派了儿子吴疆,先从青州府到济南府,再转道成都,寻了成都将军衙门,搭了张全有的巡江快船,一同到得三河县。
一众的仆妇佣人正在忙碌,挂灯笼,贴双喜,扫庭院,搬桌挪凳,一派喜气洋洋。现今到得客来,更添了许多的喜庆,一大家子都聚在大堂,叽叽喳喳,叽叽喳喳,整一晚上好不热闹。
老爷子的大丫头于雪姝,心肝宝贝儿般的人物,十多年没得音讯,话题儿自然多在其上。
于老爷子正妻王玉芬,乳名香香姐,无有儿女,小妾王玉芙的长女于雪芬,两岁时天花夭折了,生有独子于平江,小妾王玉蓉生了两个女儿,小女儿于雪姣作了袁安兴的妻子,大女儿便是这个于雪姝,小名姝儿。
姝儿十六岁时,嫁给了雅州同知吴重生的独子文华吴,第二年,吴重生迁知湖南的随州,也就是升作了随州的知州,吴公子自然这带着妻子于雪姝去了随州。
按着吴知州的计较,是希望儿子走科举之途的,但这儿子吴文华,不喜文墨却喜舞刀弄棒的,吴知府想想,也好,自拳匪乱起,从军之途反倒吃香一些,不少士子都投笔从戎,因军功荫官的不在少数,其中最是有名的,当是左宗棠。
左宗棠,字季高,自号湘上农人,湖南湘乡人,二十岁中举,后却屡试不第,便淡下科举的心肠,专好“经世致用”之学,时逢太平天国乱起,左老先生便投在湖南巡抚张亮基幕下,参赞军务,再助湖南老乡曾国藩编办团练,屡率湘军破拳乱,建奇功,渐至闽浙总督的高位。
恰巧,吴知州与左宗棠都是湖南湘乡人,恰巧,两人在平定白莲教乱的过程中合作多多,吴知州便走了后门儿,把独子吴文华弄在左大都督的军中。
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做官。因了左宗棠左大帅这层关系,吴文华授了个百户的官职,平叛勘乱的战事中立得军功,又有左大帅的悉心照看,竟做到了副千总的官儿。
其时新疆回乱,更有沙俄怂恿阿古柏自立“哲德沙尔汗国”,意图割土分疆,左宗棠得了朝廷“督办新疆军务”,在老家湖南广招团练,意图武力平疆。
光绪二年四月,左大帅酒泉誓师,挥师入疆,吴文华以千总之职率部从征,次年四月,与叛军激战于大板城下,身中数枪,战死疆场。
吴知州痛失独子,其悲其恸自是不表,把个爱子之心都移到了小孙孙的身上;于雪姝少妇失夫,其悲其恸也自不表,把个爱夫之心都移到了三岁的独子身上。
光绪十年,朝廷邸报,新疆置省,吴知州为志失子之悲,于雪姝为续其夫之志,便把十岁的娃娃吴尚志,改了名儿,呼作吴疆。
老爷子相问:“你家爷爷,哦,吴知州吴老大人,可好?”
吴疆:“回外公老爷爷的话,咱爷爷早已致仕,在家闲居。”
老爷子:“哦,咱那亲家大人,怎就致仕了呢?”
吴疆:“回外公的话。父亲大人战死疆场,爷爷伤悲哩,第二年,咱爷爷就没了做官的心思。现在家守着一些儿田土,也开有几间店铺,闲来会会文友,聊些诗词歌赋的,倒也自有其乐。”
萍儿:“嗯,我那姝儿妹妹哩,可好?”
吴疆:“我母亲么,好着哩。闲来烧烧香,拜拜佛,或者逗逗孙儿……只是,身子骨儿不健……兰儿小妹妹的喜事儿,母亲本是极想前来的,就因身体欠健,受不得一路的颠簸,还望外公老爷爷见谅。”
老爷爷眼圈儿微微发红:“唉,我这个丫头,唉,我的姝儿,替她母亲哩,自小的体弱。疆儿回家,须得嘱了咱的姝儿,保健哩,好好的保健哩。”
于信达挨在吴疆身边,侧头盯了吴疆:“表哥哥,你在作甚呢?”
吴疆:“我么,自小上得几年塾学,后来侥幸得个秀才的功名……”
于平江:“哟,咱疆儿不简单,年纪轻轻的,便有秀才的功名了。为何不继续科举,谋个举进士的出身呢?”
吴疆:“不怕舅舅责怪,实说了吧,侄儿对那科举,毫无兴趣。”
于信达盯了吴疆:“嘿,小哥哥这话说的。别个的士子,都把心思放在科举上的,小哥哥怎就没兴趣呢?”
吴疆:“这科举,这八股,莫用,实在莫用。”
于老爷子:“嗬嗬,无用?你这娃娃,怎就无用了呢?”
吴疆:“咱爷爷说啦,那科举,能让天下黍民丰衣足食么?咱母亲说啦,那科举,能胜得洋人的快枪大炮么?孙儿静心想来,爷爷这话儿,母亲这话儿,不假哩。再有,从古至今,万万千千的官员,大都是从科场中爬出来的吧。这万万千千的官员,仁义道德的文章倒是做得不错,可有几个是不贪不腐的?再说,那些个‘子曰诗云’的经文,于这经世济民的正经事儿,可有些许的帮助?”
于信达:“哦,小哥哥倒是明白人。那么,既不科举,小哥哥作甚呢?从军,还是经商?”
吴疆:“自打去年退了学,咱便闲在家啰。”
于信达:“嘿,闲居,无聊,大大的无聊。就如我吧,前期被关在帐房,整日的读那帐簿本本儿,没意思!没意思!”
吴疆:“嗨,小哥哥我的心里,可是谋个事儿的哩。我问小弟,那个水师学堂,你可曾知道?”
于信达:“江南水师学堂么,朝廷邸报上说过的,小弟我仰慕得很哩,只是不知教学些啥?”
吴疆:“近些年来,西洋列强占着船坚炮利,每每找上门来,把咱大清欺侮得……嗨,真如个龟孙子般的,任他拿捏。朝廷有识之士便有了心思,要建咱自个儿的海军……”
于信达两眼放光:“嘿,这些个西洋船炮,咱是屡战屡败,总是打它不赢,这些个烂事儿,小弟我是知道的;学它西洋之法,建咱自己的坚船利炮,这个理儿,小弟我也是知道的。只是不明,这个造船造炮,跟这个……水师学堂,有甚关联呢?”
吴疆满脸的向往:“嗨,这个造船造炮,自有江南造船厂,这个行船操炮,却得专门的人才。”
于信达咧着小嘴儿傻笑:“哦,小弟懂了。这个水师学堂,便是教学行船之法,操炮之法。”
吴疆:“对头。听得朝廷不令,江南水师学堂正在招募学子呢,小哥哥我么,嘿嘿,倒是有心去试它一试。”
“好哇!好哇!”小娃娃涨红着脸,在屋子踱过来踱过去,喃喃自语,“这个水师学堂……这个矿务学堂……还有,这个法务学堂……啥玩意儿呢?嗯,总得去去,见它一见……”
“咹,说啥呢?”老爷子一双大眼珠子瞪了小孙孙,“你个小屁娃儿,说些啥?咹,说啥?”
小孙孙:“哎呀哎呀,急啥哩急啥哩?不过想想,也不行么?”
“嘿,还嘴犟!可是翅膀儿硬了,咹?实跟你说,想都甭想的事儿,好你个小屁孩儿,死这心吧!”
小孙孙嘟着个小嘴,怏怏地回得坐位,挨了吴疆小哥哥。
过后的几天,只要得着空闲,于信达总撵在吴疆小哥哥的屁股后头,那问题,一个接一个,就没个完。
这个吴疆哥哥,见识广着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