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之殇
作者:山中愚夫 | 分类:都市 | 字数:60.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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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节 与尔辩辩
《大山之子》——第二部 《商殇》
第88节 与尔辩辩
蒋家内院,当中一张大圆桌,铺着一幅大大的白纸,袁老管家指了图上画着的草图:“把这宅门留出十数步宽的通道,便是车马也可随意的出入,右边尚有三十余步的围墙,可建得七八间的铺面,左边的围墙短一些,二十余步,也摆得下四五间的铺面。”
丁萍儿:“我家在城中也有五六间的店铺,做着粮油米面的营生,也售卖珠宝玉器,不过扯了零售的幌儿,实则仍以批发为主。兰丫头开这店铺,底货自是没得说的,从咱手里赊了去,售后再结便是,至于看店的伙计,更不是问题,兰丫头招些生手,只要为人诚实,脑瓜儿活络的后生,咱把几个干练的伙计派过来,带上一月两月的,自然就上得手了噻。”
于信达盯了雨兰:“小姐姐,咱请来这俩参赞,咋样?既奸诈又阴险,出得一肚子的诡计,咋样?”
丁萍儿:“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哈哈,热闹,哈哈,热闹。”
听得李路易的说话,众人抬了头,却见李主教已在内院门口,身后随了李路易和蓝风生。
众人都冷着个脸色,只略略地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李主教三人好生尴尬。
于信达:“哈,一小上午就谈判完了么?怎的这般的顺利?”
李路易两手一摊:“No!No!崩了,崩了!”
于信达:“崩了?咋就崩了呢?”
程小炮抱了双手,斜眼盯了三人:“难怪,咱老爷爷和蒋先生都气忿忿地,原来是崩了嗦。”
田小刀也抱了双手,横眉看了三人:“可是你又先声夺人,吓着咱老爷爷和蒋先生了?”
李路易把手举在空中直摇:“No!No!”
于信达:“呃,昨晚,咱不是说好了的么?怎会崩了呢?”
李路易:“护卫,武装护卫!”
小炮横眉怒目:“护卫?咹,可是你们招来的?”
小刀也是横眉怒目:“咹,敢招护卫?咹,咱家的地盘儿上,怎得这般的豪横?咹,谁借你的胆儿?”
于信达瞪了小刀小炮:“呃呃呃,你俩家伙,干啥呢?捋拳扎袖的,干啥呢?满脑子就只有个打打杀杀……难道打打杀杀,就能解决问题了?”
“哎呀呀,误会,误会。”蓝风生忙忙地跨上前来,挡在前面,“前面的条款,都按昨晚所议,很是顺利,只最后一款,不知怎的,两位太爷,嘿嘿,不乐了。”
李主教:“就是嘛,不就是个教会护卫的事儿么?怎就不乐了呢?”
蒋赵氏:“呸!李老头儿,呸!武装护卫!哦呸呸,亏你说得出口。”
李主教一脸的疑惑:“嘿,怎的了?”
于信达:“主教大人呀,你这事儿,不地道,忒地不地道。”
李主教眨眨眼,盯了于信达:“怎的不地道了?嘿嘿,我倒要请教一请教,哪里不地道了?”
于信达:“主教大人呀,自你来咱三河,咱顿顿的好吃好喝,天天的陪着逛街,便是你看中了咱的地,咱也舍了与你,可曾有半分儿的怠慢?”
李主教:“厚待!满满的盛情厚待,把咱作了贵客般地厚待,何来的怠慢哟?”
蒋赵氏:“嘿,既是不曾怠慢于你,你却怎地要喊来些壮夫蛮汉,拿了刀刀枪枪来吓谁?李老头儿,你且说说,咹,吓谁?”
李主教:“这个……教会的护卫,与你等的盛情,当是两回事儿噻,风马牛不相及噻。”
于信达:“嘿嘿,风马牛么?你且想想,你们且想想,设若,主教大人的家里来得一人,你把他作了贵客,好酒好菜的待着,跑前跑后的侍着,最末,这贵客却要派些个打手,带上个刀刀枪枪的,在你家里耀武扬威,敢问主教大人,尔作何想?”
蒋先生摇头晃脑:“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于老爷子一脸的冰霜:“恕不恕的,老夫不懂。老夫这一生只认一理:谁把咱作朋友,咱便是他的朋友,谁把咱作敌人,咱便是他的敌人。”
蓝风生:“哎呀呀,老舵爷言重了,言重了。不只老舵爷,便是三河一众的名望商绅,都把咱作贵客,怎是敌人呢?”
蒋先生:“既是非敌,何言护卫?”
于信达:“就是噻。既是咱们不是敌人,你们却要弄来个武装,可是针对谁去?”
李主教:“哎呀呀,没有针对的,没有针对的。咱弄这个教会武装,还不是为着教士的安全么?”
于信达斜眼瞪了李主教:“哼!咱三河县不安全?你们也住得这许多的时日,可曾被盗?可曾遇劫?可曾受打受骂?可曾受得一丝儿的委屈?怎的不安全了?”
李主教直摇头:“没有,没有。”
于信达:“既是没有,又何来护卫一说?”
“咳咳,这个……”李主教把眼光在众人面上扫过,“诸位也替本主教想想噻。若没得护卫的保障,谁个学士敢来教授,谁个医士敢来行医?若没得西洋的教授,没得西洋的医生,怎生开办西洋学堂,怎生开办西洋医馆?”
于信达一脸的冷笑:“无妨的,无妨的。李主教的川东教会不敢来,王主教的川西教会也不敢来?法国教会不敢来,美以美会、圣公会、伦敦会、公谊会,也不敢来?即便这些个乱七八糟的洋人教士洋人医士,都把咱三河人民作了吃人的生番看待,凭了咱三河一县之力,就办不起个西洋学堂,开不来个西洋医馆?唉唉,主教大人呃,你老人家多虑啰,多虑啰。”
于老爷子扁扁嘴:“就是噻。咱没吃过猪肉,咱还没见过山猪跑么?”
田小刀:“就是嘛。我家少爷尝说哩,若是给他根棒棒,哦,金箍棒,便是这地球,少爷也撬得它起来,何况区区一个西洋学堂哟。”
程小炮:“再说,就这猪肉,咱也不是没吃过噻。便是杀猪……哎呀,少爷,你踩我脚了。”
于信达把眼一愣:“就你吃货!还杀猪,吓谁呢?”
蓝风生嘿嘿笑过:“嘻嘻,咱家主教非是此意,非是此意。”
李主教:“咳咳,非是此意。中国不是有句俗话儿说么,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本主教就想呀,咱把教士医士的派了来,短时间的自是无碍,若是居得久了,与百姓难免的纠缠,便是阖城的商绅名望吧,也免不得的有些纠葛。本主教这心呀,总悬悬的,不踏实。”
李路易直点头:“嗯嗯,不踏实,不踏实!”
于老爷子瞪了眼球:“强词夺理,一派胡言!”
李主教:“我说的可不真?怎是强词夺理,一派胡言了呢?”
于信达:“哈哈,主教大人所言自是不虚的。但凡有人的地方,便有社会,自是少不了纠葛的,譬如牙齿和舌头,也终是有摩擦的。”
李主教两手一摊:“对喽,就这理儿噻。咱设这个护卫,正是防患于未然噻。”
于信达:“嗬嗬,主教大人既是此说,咱便与你辩辩。小刀小炮,且设座儿。这纠葛一说,这防患于未然,孰是孰非,待咱与主教好好地辩它一辩。”
搬椅设凳,上茶上水,尽皆围桌而坐。
于信达:“纠葛自是难免,我且一问,这纠葛的排解,难道就只武力一途?”
李主教:“这个……当是非只一途的。但依本主教的经历,譬如,大足教案,本主教也曾试过的,诸多的法儿,却都不通用。”
于信达:“好,这大足打教,就发生在主教大人的手上,其中因缘自是清楚的。且问,该教案缘何而起?”
李主教:“本主教在大足县城建堂传教,却不知怎的,惹了当地富绅蒋赞臣,撺掇起许多的暴民来,围了教堂,先是对了教士辱骂,再是扭了教士痛打,本主教出面与他理论,也挨了许多的拳头。”
于信达:“于是么,主教大人便搬了兵丁来镇压?”
李主教:“嘿,怎是镇压呢?本主教不过请动县令,派来团勇驱散了暴民。哪知,这蒋赞臣没得着便宜,过得数日,竟怂恿了数千的暴民,满县城的乱窜,拿了教民便打,进得教堂便砸,便是学堂医馆,也被一把火烧作了灰烬。”
于信达:“好,咱便先说这个征地的事儿哈。据我所知,为建这教堂,须征占六户人家的居屋和店铺。六户家主请了蒋赞臣作中,与主教协商赔偿,双方在赔偿的价格上起了争执,可有此事?”
李主教:“有的,有的。本主教也曾请教过牙行,都道那居屋和店铺,市价当在八千两上下,可那中人蒋赞臣却仗着秀才的功名在身,漫天要价,一万二千两,嘿嘿,欺咱外人哩。”
丁萍儿:“嘿,这买卖的事儿,高喊低还,自古的规矩噻。”
蒋赵氏:“是噻。这一方买进,一方卖出,总得双方协商噻。若只由得一方的价儿,没得个商量,岂不是强买强卖,恶棍般的行径?”
于信达直摇头:“纠葛不在这儿。牙行给定的八千两,当是正常的市价,若考虑这地段正处热闹繁华之处,教会又是求着人家,给个九千两,方是正理儿,便是大方一些,给得一万,也是该的。”
李主教:“唉,这理儿,本主教自是懂的。实给你说,非是本主教不舍银子,实是中国教区总教不允呀,徒奈我何?”
于信达直摇头:“此话可就虚了哈。主教大人与户主协商不得,竟转而找上县令老爷,拿了官府的名头压人,只舍了四千两。主教大人,我这说,可真?”
丁萍儿:“嗬嗬,原来如此嗦。强买强卖,强盗般的行径,怎不纠葛?”
李主教:“嘿嘿……你怎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