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之殇
作者:山中愚夫 | 分类:都市 | 字数:60.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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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 上上之策
《大山之子》——第二部 《商殇》
第124 上上之策
信封上过漆封,信纸有隐隐的水印龙纹,于信达见得多了,这是朝廷专用的传信方式。
信的内容却不多,短短的百余字,意思就只一个:“不战而屈人之兵,方是上上之策。”
于信达:“呸,狗屁!哦呸呸,狗屁,还上上之策,狗屁的策!”
张全有瞪了于信达:“呃,怎的爆粗了呢?有话好好说噻,咋个爆粗呢?”
“就这,狗屁!”于信达拍打着信纸:“你也不想想,这英夷远涉重洋,万里迢迢地跑来咱藏南,图个啥?不战,嘿嘿,不战而屈人之兵,嘿嘿,痴人说梦,异想天开,缘木求鱼,与虎谋皮……”
张全有瞪了于信达:“哎呀,打住,打住,尽整些成语,有得甚用?”
于信达眨眨眼:“哦,好像,是没得啥子用哈。Sorry!Sorry!”
张全有一脸的疑惑:“梭瑞尔?啥东西哟?”
“哦,洋话,翻译过来,抱歉,对不起。”于信达搔着脑袋瓜子,“姐夫哥你是知的,小弟我激动不得。一激动便文思泉涌,泉涌起来便妙语连珠,妙语起来便口不择言……”
“唉呀呀,咋个摊上你这么个小舅子哟。”张全有翻翻白眼,“别扯犊子。咱说正经事儿。这个狗屁……哦,错了,错了,这个谕旨,你是如何看的?”
于信达:“如何看的?嘿嘿,如何看的?天时地利人和,都在咱这边儿,又有这批洋枪洋炮在手,怎就‘不战’了?却整出个馊主意,不战而屈人之兵,嘿嘿,这英夷,岂是不战就能屈的?不懂,搞球不懂。”
“理儿自是这理儿。只是,唉,满朝的大臣,唉唉,众议盈天。”张全有压低了声音,“你不知哩,为这藏南之事,朝廷派了钦差的,不仅带来这道谕旨,还有许多的朝中之议,都详说了与我听的,复杂着哩。”
于信达:“复杂?嘿嘿,不就是个英夷图藏么?”
“哦呦,好大的口气。”张全有斜眼盯了于信达,“为这藏南之变,朝臣们可是觉也睡不宁的哩,整日的吵吵,自去年八月至今,整日的吵吵,没得个清静。”
“嘿,吵啥呢?难道在自家朝堂上一通地吵吵,这英夷就不图藏了?”于信达扁扁嘴:“呃,你且说说,这些个大老爷们儿,吵些啥呢?”
“吵啥?还不为着意见不一,三方人马你攻我讦,吵得沸反盈天。”张全有喝口热茶,继续道,“主战的一派以铁良为首,不惜拼了国力,也要与英夷在藏南见个高低。可惜这主战一派都是年青人,根基不厚,人微言轻,又不讨老佛爷的喜欢;主和的一派,多是老臣,虽合了老佛爷的心意,却又违了皇上的圣心,因此么,吵来吵去,吵出个‘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对策,嗯嗯,就这谕旨的‘上上之策’来喽。”
于信达:“呃,不是三派么?一派主战,一派主和,还有一派,啥主张呢?”
张全有:“还有一派,嘿嘿,还有一派……呃,你猜猜,这第三派,啥个主张,你猜。”
于信达仰起头来,眨眨眼睛:“还有猜么?或战,或和,这第三派,自然是不战不和,不对,以战促和。呃,这以战促和,挺不错的哩。”
“不战不和?嘿嘿,以战促和?”张全有一连的冷笑,“猜不着吧?给你说,这第三派呀,不要了。”
于信达:“不要了?啥子意思哟?”
“不要了,就是不要了噻。”张全有道,“这藏地,终年的冰雪不融,穷山恶水,又没得甚的物产,真正的化外蛮荒,有甚稀奇的?这英夷既是图它,便舍与它去……”
“呸!哦呸呸!”于信达未听张全有说完,便一连的口水吐在地上,“这些个糟老头儿,祖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着的,如今却要白白地送与英夷,呸,呸呸,这等的混帐话,好意思拿在朝堂上公议?呸呸呸!先人板板的脸都丢干净喽,枉自为人,枉自为人!”
张全有:“虽未明说出来,但听那意思么,蛮荒僻远,不毛之地,连鸡肋也不如,屁用没得,反是拖累。”
“糊涂!透顶的糊涂!”于信达愤愤道,“且不说藏地的人民,藏地的物产,单单说那地理,也是断断丢它不得的。你想你想,山那边儿是印度、缅甸、布丹、锡金,如今都被英夷收在了囊中,山这边儿便是四川云南。这英夷若占了藏南,定定地要图全藏,藏地一失,咱川省云省便失了天然的屏障。这英人仗着兵威,从山上往下一冲,拿甚去挡它?糊涂!真真的糊涂!《左传》上说‘肉食者鄙’,嗯嗯,鄙,鼠目寸光,鄙,真真的鄙!”
“糊涂?嘿嘿,糊涂?”张全有笑了起来,“你真以为朝中众臣,都他妈的鼠目寸光?错矣,错矣。鼠目寸光者自然是有的,但大多的臣子,唇亡齿寒的道理,还是懂的。”
于信达:“嘿,既是明白这唇亡齿寒,怎的又整出个‘不战’的馊主意?”
“不是‘不战’,只是时机未到。”张全有道,“信儿呃,这打仗,打的是国力,懂么,国力。就咱大清国现今的情况,拿甚来与英夷一较长短?再有,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也正加紧与法德意日等诸国联络,请他们从中斡旋。所以呀,这主和的一派,却也不是全无道理的。”
“唉,终是不甘啦。”于信达嘀咕道,“这英夷在藏南搞东搞西的,明明的以小搏大,把个嘴脸递给咱,咱不赏他个大嘴巴,实实地不甘哩,机会难得哩,时不再来哩。”
“机会难得?嘿嘿,你怕没得机会?”张全有压低了声音,把嘴伸向于信达,“信儿呃,实给你说,当今皇上发下了誓的,西洋列强给咱的种种,咱大清国会一样一样地还他的。”
于信达两眼放光,盯了张全有:“真的?真的发了这誓?”
张全有:“这话真不真,我不敢断言。不过么,听得朝臣们说来,当今的小皇帝,年岁不大,心胸却大哩,极有抱负,志存高远的哩,也极有耐心的,他在等哩。”
于信达:“等啥?”
张全有:“自然是等机会啰,时机成熟,便革除弊政,施行西法,以图强盛国力。”
于信达:“呃,小皇帝不是亲政了么?”
“唉,亲政,亲政。”张全有用手指指空中,低低的说,“上面不是还有……压着,再有,朝中许多的掣肘,嗯嗯,掣肘,现今,他能动么?他敢动么?”
于信达眨眨眼:“哦,明白了,明白了。这个‘不战而屈人之兵’,不过是多方博弈,相互妥协的结果。”
张全有竖起大拇指:“明白啦?明白就好。”
于信达:“如此说来,倒也当得‘上上之策’。”
张全有:“管它上策不上策哟,朝廷既是定下了此策,咱们依策而行便是。兵马的调派,自是咱将军府的事,进藏军需的运输,便交与你诚义实商号了。你且说说,打算如何的运作?”
于信达:“自打上次得着军令,双度分号便前移去了打箭炉,粮草也积在打箭炉,足够两万人马两月之用,道路也都探过了的,便是进藏的骡马驮队,都备足了的。”
张全有:“这些个情况,老爷爷早有密报与我,便是歧元将军和锡良总督,也极尽夸赞,说这三河于家呀,虑事周全,忠公体国,满意得很,所以么,这次购进的德式枪械的运输,便毫不犹豫地交与了你家商号。”
于信达:“这个简单噻。咱先派了商船泊在重庆码头,待到半夜三更,夜深人静,把枪炮直接卸在我家商船上,面上再遮些米呀布呀什么的,谎称是咱家商号的走货,保证人不知鬼不觉的。”
张全有嚷嚷起来:“唉呀,错了,整错了。”
于信达一脸的疑惑:“错了?咋个错了?”
张全有:“朝廷谕旨,你忘啦?‘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嘛,搞忘啦?”
“哎呀呀,忘了,真忘了。”于信达一拍脑袋,“自古的两军交战,都怕对方探了自己的底细去,嘿嘿,这次倒好,生怕别人不知。”
张全有:“嘿嘿,对头,对头,就是要让他探了消息去。”
于信达:“这个,更简单噻。咱反其道而行之,商船下面载米载布,上面摆上枪炮噻,别人一看就知,简单,更加的简单。”
张全有:“声势,还有声势,懂不?大张旗鼓,声势越大越好,懂不?”
于信达:“还要声势嗦。简单,极是简单。咱不走水路,改作陆路,一车的货,咱载作两车,一日的路程,咱作两日来走,反正,装模作样,装腔作势,装神弄鬼……”
张全有:“唉呀,别装……哦,就是要装,装得越真越好,声势越大越好,反正,得吓住他,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不甘,终是不甘。”于信达摇摇头,“最好的法儿,便是揍他,狠狠地揍他,揍他个鼻青脸肿,揍他个灰头土脸,让他巴心巴肝的疼,自然就不敢妄动了噻。靠了这般地装腔作势来唬人,总是虚虚的,不妥靠,不妥靠。”
张全有:“管它妥靠不妥靠哟,反正,唬住了他便是上上之策。”
于信达:“呃,单是咱商号,气势怕是不够的哟。若能调动沿途的官府,那才出得气势哩。”
张全有:“这个,可以……只是,这费用,嘿嘿,这运输的费用……”
于信达:“咋的?免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