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5年6月5日，下午

地点：杭州，凯利投资公司办公楼会议室

歌曲：《我是如此相信》，作者：周杰伦

“鸟群离开了森林整座天空很灰心蝴蝶不再被吸引玫瑰盛开的很安静远方的风雨不停城市苍白而孤寂徘徊无助的人群焦虑着何时放晴……”

五月下旬，大批上市公司公布了减持股份计划，5月28日，市场再次发出防空警报，一根超大阴线特别引人注目，然而广大散户却在次日疯狂涌入抄底。这一次他们又抄对了，一周后股指就收复了失地，并于6月5日继续上攻站在了五千点之上。

会议室内，钟祺得意的说：“我就说嘛，加仓加仓，持股待涨，现在是牛市啊，今年肯定攻破6124高点。”

“其实点数不重要，个股继续涨就行了”蓝楚楚也不再克制喜悦的情绪，毕竟看着账户上的钱越来越多，任谁都会喜不自禁的。

钟建国也是对后市信心满满，但叶青和永晖却有不同看法。

叶青说：“虽然是牛市，但我还是认为应该拿出点钱做空股指期货，像五二八这种大跌，做空的收益可以达到本金的三倍，真是一本万利。”

永晖则说：“五二八大跌就是警报信号，狸猫大股东已经在五月底宣布减持百分之五股份，还有很多板块的上市公司都陆续发布了减持计划，如此密集减持股份的现象，就是股价泡沫极其严重的最好证明，因为只有大股东们是最清楚公司价值的。现在A股平均市盈率都到一百以上了，根本就是投机的市场，我认为我们应该尽快卖出股票，降低仓位，做好泡沫随时破裂的准备。”

“你疯啦！”钟祺怒吼道，“就因为你的保守，我们已经错过了3、4月的行情，好不容易5月份赚了点钱，你就想着要跑，你是想等到沪指六千多点的时候再追高吗？你要是为公司着想，就应该把备用金拿出来用，不管是加仓或是做空，收益都比理财高。”

“钟祺，控制下说话的语气”钟建国说道，他不希望开会现场成吵架现场。

“师父，我插两句，我们公司是有风控模型的，就算泡沫破裂，我们也可以通过智能机器人及时止盈，带着利润撤退”楚楚说道，显然她也不满顾永晖如此保守的态度。

“咳咳”钟建国干咳了两声，缓缓地说道：“永晖说的有道理，这么多公司减持，确实会引起股市震荡，楚楚说的也没错，研发部搞出来的那套智能机器人软件，确实可以做到快速出货，及时止盈。照我看，目前大盘形势不明朗，宜静不宜动，最好的策略就是持股不动，并保留一定的现金灵活机动。”

“都已经开了三四次会了，还没有任何结果，我认为是时候进行投票表决了”钟祺说道。

钟建国沉思了一会，见大家都默不作声，说道：“先休息十五分钟，一会进行投票表决。”说完，钟建国走出了办公室。

钟祺赶忙追了出去“哎，钟建国，建国老同志，我们聊几句啊”。

楚楚对着叶青说：“叶青，我们单独聊两句”，两人随即一起离开了会议室。

顾永晖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看着满桌的财务报表，都是各行业龙头公司的数据，截止目前，已经有十家公司早早披露了半年报预增的喜报，难道经济形势真的这么喜人吗？难道真的是自己误判了行情？他拿出自己的小笔记，翻看着今年以来的国家政策：2月5日央行下调存款准备金率0.5个百分点；3月1日央行下调基准利率0.25个百分点；4月20日央行再次下调存款准备金率1个百分点；5月11日央行再次下调基准利率0.25个百分点。半年不到的时间，如此频繁下调利率，参考《世界经济史》，就是经济不景气的征兆啊。

永晖脑中灵光乍现，想到“泡沫，巨大的泡沫，这是超量货币引发的牛市”，他拿起桌上的《世界经济史》就往钟建国的办公室走去。他想再次陈述下自己的观点，希望引起师父的重视。

钟建国的办公室关着门，里面传来了钟祺的声音“钟建国，你现在怎么这么怂了啊，有钱都不敢加仓，你难道不担心年中经营会议上股东和客户会如何刁难我们吗”。

钟建国蔫了，低声说：“永晖说的也有道理啊，现在股市的泡沫是很大啊！”

“屁话，有点泡沫很正常啊，4月20日人民日报就发过文章了《4000点才是A股牛市开端》，你看才一个多月就到5000点了，后面还有6000点、7000点、8000点呢。人民日报可是国家媒体，它都已经吹响了牛市号角，你还不敢加仓吗。你不是军人吗？下一个沪指高点就是6124高地，你就说你冲不冲吧，你要是个孬兵，我也没话说了。”

“你埋汰谁呢，老子当年打越战的时候，你个瘪犊子还没出生呢”钟建国听到孬兵两字瞬间来气。

“那不就得了，一会投票的时候，你就投给楚楚一票，加上我的一票，就超过半数了，然后就把备用金的使用权限交给楚楚，这样按程序办事，大家也不会有意见。”钟祺继续说道。

“可是，可是这样做，永晖会伤心的，他会认为我不再信任他了，所以我谁的票都不投，我投弃权票。另外，钟祺，你别老是对永晖那样咋呼，这个公司是我和他一起创立的，以后也会交给你们俩共同管理，所以我希望你俩能和睦相处，做事有商有量，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

“你说什么？什么叫共同管理？”

“其实我早已立了遗嘱，万一哪天我不在了，遗产你和永晖一人一半，公司的股份也会赠予你和永晖，也是一人一半。”

“哎，钟建国，你疯了吗？我才是你儿子啊，你让一个外人和我平分家产，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钟祺怒吼道。

“钟祺，我是有苦衷的，你要理解爸爸。”

“什么苦衷？你说出来”钟祺问道。

“我，唉，都是我年轻时候犯的错啊”钟建国缓缓坐下，一下子难以启齿。

“你别告诉我顾永晖是你私生子噢？”钟祺惊恐地看着钟建国。

“不……不是，其……其实”钟建国一时结巴。

没等他说完，就被钟祺打断“要不是你跑去当兵，我妈就不会挺着大肚子干活把身体累垮了，你居然做了对不起我妈的事，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钟祺气得破口大骂。

“你听我说，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我没有做对不起你妈的事。那几年打战，不少战友牺牲了，我把身上所有的钱都寄给他们的家属了，等我退伍回来，才发现你妈妈已经积劳成疾，我确实没有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说到这，钟建国的眼角已经有些湿润了。

“好，既然没这回事，那你说清楚，为什么要分一半家产给顾永晖”钟祺稍微平复了一些情绪。

“顾永晖的父亲叫顾忠兵，他是我的班长，他为了救我牺牲了。”

“这些我知道，那又怎样？你供他读书，又给他发工资，大不了再买套房送给他不就行了吗？扶贫也好，报恩也罢，难道还不够吗？”钟祺急冲冲地说道。

“还有一个秘密，我今天告诉你，你一定要保密，不能说出去。其实，顾忠兵是我害死的，发起进攻的那天，我冲在前面，看到敌人我就追，结果脱离了大部队，也脱离了原定的进攻路线，山里迷雾很大，我很快迷路了，班长跑来找我，结果我俩遭遇了埋伏，班长把我推到一个坑里，他自己却吸引了敌人的全部火力。我当时被震晕了，等我醒来后找到他，才发现他不幸被击中大腿，无法行走。我想去救他，但敌人火力太猛了，我不敢上前半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流血而死，每次想起来就觉得很后悔。”

钟祺把纸巾递给父亲，等他擦完泪水后问道：“后来呢？”

“后来部队进行作战总结，由于原定的攻取山头的目标没有完成，整个连队都受到了处分。我当时有些害怕，因为自己不仅擅自行动脱离进攻路线，还连累班长牺牲，这种违纪行为肯定是会被开除军籍的，于是我只好撒谎说顾忠兵擅自追击敌人，脱离了部队，我去追他，结果一起落入了敌人的埋伏圈，最后班长为了救我牺牲了。当时战事紧急，没人去核查，我侥幸逃脱处分，但是顾忠兵的违纪行为被记录在档案上了，最后只评了烈士，没有其他荣誉。是我毁了他的名声，我想弥补自己的过错，所以寄了一些钱给顾忠兵家人。当我退伍后再寻到他们老家时，才知道顾永晖的妈妈因为接受不了顾忠兵的死讯，很早就过世了，顾永晖的爷爷奶奶年纪都很大，根本照顾不了他，就把他送到了儿童福利院。永晖这孩子很可怜，在福利院待了几年后变得性格孤僻了，所以我就把他带到省城，供他读书。所以钟祺，我欠他们顾家真的太多太多了。”

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东西掉落的声音，钟祺走到门口，捡到了一本书，《世界经济史》。

在得知真相后，顾永晖的内心世界崩塌了，他敬仰的师父竟然是害死自己父亲的凶手，还诋毁父亲的名誉。这个照顾了他二十多年，早已情同父子的男人，竟然是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可笑自己认贼作父，被蒙骗了这么久。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公司大楼，开着车一路狂奔，离开了这座城市。

后来，钟建国找了很多地方，永晖老家、儿童福利院，都没有他的踪迹，他的亲戚、同学也联系不到他。顾永晖仿佛人间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