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佳发牢骚归发牢骚，但第二天还是在准点到了，5点，我们俩在市长途汽车站门口准时会合，5点多一点的时候，我们已经乘着最早的一班长途客运大巴车，驶出了车站，直奔卧鲁县而去。

这是，早春的三月，清晨的外面还是很冷的，空气中带着丝丝的凉意，何小佳穿了一件薄羽绒服，仍然冷得有些发抖，上了车后才好了些，不过此时也看不了窗外能有什么景色，早5点的时分，外面仍然还是漆黑一片，在我们的车窗外，闪过的只有这个城市的一排排霓虹灯，再就是远远近近那高低错落的一片片楼房。

我们俩坐在了同一排，我看何小佳并无睡意，而是两眼望着窗外，似乎正思索着什么，便随口问道：“小佳姑娘又在想什么，这么入神啊？”

何小佳沉吟着说道：“哦，我……我在想一个人，按说，这么重要的一次书法老师培训，他为什么就不参加呢……”

我心里一动，问道：“哦，你是不是想到了徐天虹？”

何小佳道：“是，我想到的就是他。其实若论写字水平来说，徐天虹都远远地在你我之上，那是咱们这个城市里当之无愧的一个书法高手！可为什么现在有了书法老师的专业培训，就不让人家去呢。”

我说道：“这个嘛，也正常。因为徐天虹的身份并不是书法老师，他现在是吴家镇中学的教务处主任，同时兼学校初三年级的语文课，他要培训的话也是去培训语文学科，其书法充其量也只是他的业余爱好而已，自然不上官方的计划啊。”

何小佳叹口气道：“唉，您说得也是……好像徐天虹将来更适合在行政上发展，他才不会像您和我一样，只做个书法的老师。”

现在说到了徐天虹，我总觉得这是何小佳心中的一个结，这回我也不想再绕开这个话题了，干脆就单刀直入，明确地向了何小佳问道：“小佳姑娘，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特别地喜欢徐天虹，那后来怎么样？有没有托人去替你提亲？结果如何，可不可以和我随便聊聊？”

一说到这里，何小佳那双美丽的丹凤眼，顿时不再有神了，脸上也是一片的黯淡之色，姑娘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唉，这个事……太不顺了，不过，反正现在坐在长途车上也没什么别的事可做，那我就和您好好地说说吧。”

于是，大巴车仍然在夜色中不断地向前穿行，何小佳靠在汽车的椅子背上，慢慢地向我讲述了她的这一段曲折经历。

那是我在去省城看画展的那几天，何小佳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向徐天虹表白一下，她的此生非徐天虹不嫁，这辈子就认定了徐天虹了，于是，她先委托了我们三十八中的老师崔子凡，替她去说合一下。

崔子凡那时候还没有调离三十八中，和我一样也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师，同时，崔子凡也是曾经在吴家镇中学教过多年的，他和吴家镇中学的校领导、很多老师也都认识，和徐天虹也很熟悉，于是崔子凡很爽快地就答应了，带了何小佳的一片诚心，在一个大雪的天里，他去了一趟吴家镇中学，找徐天虹说亲。

当崔子凡和徐天虹说起了何小佳这个人的时候，徐天虹说他倒是听说过何小佳，也知道何小佳出身于书法世家，书香浓郁，是一个很好的女孩，但现在他已经和本校的年轻女老师沈醉好上了，两个人关系基本上已经确定，而且沈醉同样也是出身于书法世家，对他又是一往情深，痴迷苦恋得近乎疯狂，他对沈醉感觉也很好，就不想再和别的姑娘谈了。

崔子凡并不知道徐天虹正和沈醉在热恋，还以为自己这一趟肯定会马到成功，听徐天虹这么一说，很是扫兴，不过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告别了徐天虹，回到了三十八中，和何小佳说了此事，让何小佳别再惦记徐天虹了，人家早就“名花有主”了。

何小佳和崔子凡一样，也没有想到在追求徐天虹的路上，还有个情敌沈醉姑娘在挡着，听到了崔子凡的话后，情绪顿时一落千丈，人也没了精神，有好几天都拾不起个儿来，好像得了大病，马上就憔悴了。

是的，当一个人特别热切地想得到另一个人，并已经付出了自己的全部之后，对方却将自己拒之千里，那会是一种什么滋味儿。

其实那天在何小佳的家里时，听到何小佳那么甜蜜地向往着要追求徐天虹，我心里就已经一动，我是知道徐天虹和沈醉的关系的，我已经想到了，这事基本上它就是个不可能。我在吴家镇中学的那一天，亲眼看到了沈醉对徐天虹是何等的倾心，那种卿卿我我、如胶似漆的缠绵程度，简直和走火入魔了都差不多，我能看得出，对于沈醉而言，徐天虹就是她的命，那是一天一时一会儿都不能离开的，别人怎么可能再插得进去。

不过我当时没有拦挡何小佳，我觉得她当时的兴致那么高，我凭空泼上一盆凉水，也太让人扫兴了，不如就让她去试试，然后，崔子凡去试了，就试来了这么个结果。

我非常了解何小佳是怎么想的，她和徐天虹年纪相当，都是青春年少，又都是做老师的，相同行业，最主要的是徐天虹又那么精通书法，和她的爱好又完全相同……这实在是万里挑一都挑不到的，在何小佳看来，这天底下就再不可能有比徐天虹更合适的人了，所以，有徐天虹在，她是任谁都看不上眼里的了。所以徐天虹之梦破灭后，这个打击几乎就是个致命的。

不要小看了爱情对人的影响，这确实是一个人生命中极重要的一环。

对于书法，我虽然是半路出家，但钻研了这么久以来，渐渐地也从中得到了一些端倪。书法之道博大精深，变幻莫测，以及书法那字里行间的造化之神奇，都足以让一个人追求一生，迷醉一生。但如果你在追求书法之道的过程中，又出现了一个爱人，和你共同去追求之，那乐趣更是美妙无比、无穷无尽的，因为，书法和爱情结合到了一起，那是锦上添花，龙凤呈祥！

这正是何小佳痛苦之所在，她一直想得到的，就是一个能和她有共同语言的书法人！她最想得到的，就是一个与她一样，志同道合，有共同理想和追求的人！她需要把书法和爱情结合到一起，找到自己心目中最称心如意的可爱郎君。

要说我们的这个城市，几百万的人口，之中懂书法、能写好字的人也不在少数，但何小佳却认准了一门，她要寻找的这个爱情之人，水平一定要比她高才可以。

这就很难了，因为何小佳本人受家庭环境的影响，再加上多年的苦练，那书写水平是相当之高的，到了她的这个级别的人，在这个城市中已属于是凤毛麟角，若再找这个书法级别中的年轻人，那就更是难上加难，几乎已经就是不可能了。所以，除徐天虹之外，已经不可能再有人能入得了何小佳的“法眼”。徐天虹之梦破灭，等于何小佳从此也就陷入了“百年孤独”。

在“失恋”的那段时间里，何小佳每天没事就看徐天虹的作品，看徐天虹在各种公开课上讲课的身影，看上级网站中所有表彰徐天虹的信息……越看越是不能自拔，越看越是觉得还是徐天虹才和自己最合适，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在她们中间就偏偏地插进来了一个沈醉？为什么啊！

一段相思深入骨，闺中思怨有谁知，恨不今生与君结，爱情段段尽成灰！

这样的苦痛，天天都背在了何小佳的身上，这其中，可怎能是一个“愁”字了得？

开学的这些天来，何小佳和我合作的基本上都是工作上的事，并没有触及感情，再加上我也很善于调节气氛，爱诙谐幽默，还请何小佳吃了两回饭，所以何小佳让我给哄得心情不错，并没有在我的面前流露过她的失恋苦痛。

但今天不同了，我们俩同坐在这辆大巴车上，外面仍然是暗沉沉的黑夜，实在是没什么别的事可干，便说起了这样的一段感情，终于是触及到了何小佳心中最疼痛的部位，所以，姑娘和我说着说着，便已经是情不能自制，渐渐地泪流满面，痛哭不止，直到最后泣不成声！

看着姑娘实在是内心酸痛得不能自制，浑如梨花带雨，可怜至极，我的怜香惜玉之情顿生，便轻轻地揽住了姑娘的肩膀，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是轻轻地拍了两下，何小佳则就势伏到了我的怀中，两肩抽动着，继续痛哭。

我把她轻轻地搂紧，还是那样慢慢地拍着她的肩膀，唉，苦命的姑娘啊，想哭就好好地哭吧，把心中所有的不快，都哭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