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风季
作者:弓庆安 | 分类:都市 | 字数:14.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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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普阿利斯夫人
荒妹就在这一夜离开了这个家,使她永远也不想回来的家,她菤缩在漫无边际的雨夜中,她痛恨自己的父亲,她恨上天为什么让她来到这个地方,为什么不让她死在那郊外的火车路上……
雨停了,天亮了,荒妹朝原原去的方向毫无目标地走去,两天两夜的漂泊使她又折了回来,上哪里去找原原呢,上哪里去找亲人呢,跟谁倾吐自己的苦衷呢。
她从来没有过象今天这样的忧伤与自卑,她的性格向来是活泼的,无忧无虑的,她没有因此而想到过死,她依恋人生,依恋这个世界,不管即将会遇到什么灾难。
栗山被支书王耀虎推荐为主任是因为栗山在洼庄有势力,栗家的家族被他王家都大,再说,人家栗山就在班子里担任民兵营长,也是第三生产小队的包队干部,三小队在他的管理下,历年来是有余钱有余粮的,他磨灭不了人家这份功劳。他推荐栗山当主任也是他这个支部书记的明智之举。
栗山的缺点就是没有文化,他王耀虎是老一届农中毕业生,他不怕栗山会对他有威胁。他只要能把栗堂人挤在班子外。
洼庄离城里比较偏僻,座落在一座大山脚下,地下有煤炭资源,从那些满山废旧的窑井(当地人叫窑圪筒)就能看出来在过去有多少在山上挖矿挖煤的,根据老人传说,在过去人工拉坨的时候几尺深就能挖出没来,方圆几十里的乡民都在这里拉煤。
山的西面有座国营煤矿,解放前小日本霸占过,解放后国家在这里开采。现在依照上边的精神村里能打窑开矿了,也就是村办煤矿(企业)。
栗山刚刚被任命为大队主任,他带着村干部寻着过去的旧窑井挖透了一座煤窑,上边也发放了贷款,煤窑的设备都是新的。
煤窑在投产的时候,村里就搭了一个戏台,请戏班来唱戏贺窑。
这一天洼庄就象过集会,全村三、四百户,每户都出一个代表,各户都准备好鞭炮、贡品,守在窑北新立的一座老君神像旁等候,只要村干部领着党员们开始进行贺窑典礼仪式完毕,全村人就会同时燃点鞭炮,随后那新搭好的台子上的戏就能开场,戏唱完以后,窑就可以正式开工了。
贺窑这天正是栗平结婚典礼的日子,这个日子不管是对公还是对私都是人们选择的黄道吉日。
贺罢窑洼庄的大人小孩都一窝蜂挤到栗平那座小破旧院里看栗平的婚礼,新娘子没有婆家,就由隔壁栗平的堂哥栗山作为婆家,栗山是洼庄的村主任,是父母官,按本家轮也数他最近。
那个没有婆家做栗平新娘的就是荒妹,荒妹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将要出生的孩子,这真是双喜临门,洼庄的大人小孩也都是冲着这个来看热闹的。
栗平跟荒妹结婚是上帝给他们创造了一个迫不得已的条件?对于栗平来说,是上帝对他的恩赐,要不他怎能轻易而举地得到了荒妹,是他想都想不到也不敢想的事情。
不过,得到荒妹也让栗平付出了不小的代价,第一为了荒妹他辍学了,不过他是心甘情愿的,他不再向大学那个远大理想奔波了,在爱情和事业之间他只能选择一样,他毅然选择了爱情。
第二他得为荒妹背起这个让她放不下也丢不了的包袱,哪怕是村里人和同学们在他背后戳透他的脊梁骨,他栗平也是心甘情愿的。
栗平正像荒妹所想的,他是个多情绵绵的呆子,要不在危急关头她就不会去找栗平了。
栗平这号人荒妹掌握的一清二楚。在初中的时候荒妹跟他同桌,当班里的男生将荒妹看作是他们的偶像时,栗平也不例外,只是他很腼腆,也没有那么多的花言巧语,在她面前栗平就像个可怜的乞丐。
他对荒妹的表示不在语言上,也不在轻浮中,而都是刻在心里。他会时刻窥觅着荒妹缺什么,需要什么,然后他就马上悄悄地为她补足什么。
假如没有黄原原,荒妹也许就委身于栗平了,因为她知道他是真心对待她的。
现在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就像是上天让她这样做的,黄原原就像是在人间消失了,荒妹的希望就像一块冬天里的冰块顷刻间化成了一股清水流走了,一去不复返了。
“栗平?”
荒妹没有想到过轻生,她依恋这美好的世界,她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才上了学校,她在校门外曾经是他们的那块菜地上等他。
“怎是你?荒妹?”栗平没有想到荒妹会来找他。他努力在学校复习虽然荒妹是他的动力,但他没有奢望荒妹会跟他成为一家子。
栗平那天没有上课,他跟荒妹在菜地的一垛垛石岸上坐着,坐了很久。
荒妹毫不隐瞒地说出了她所面临的一切。
她不担心栗平听了后会崩溃,会骂她,会无情地离开她。她了解他,即使他会那样做她也觉得应该先让他来骂她来诅咒她。
她知道这个时候是什么也掩盖不了的,也不能掩盖了,要不她也不会来找他。这也像那冬天里的冰雪,春天来了,冰要化了雪要消了,那个时候就什么都晚了。
人在极度狼狈的时候,也就不需要再掩盖什么了,也不在乎什么了。
“栗平,那个家我是不想回了,我这……栗平,我该咋办呢?”
栗平这时候不觉得荒妹可怜,也不觉得她可恨,是又一次触动了他那个情感神经,也就在这时候他对荒妹原来的那种如醉如痴的情感就像奔腾的河流那样朝他袭来了,又一次把他卷入了旋涡里。
他不恼怒荒妹将一切交给了别人,相反,他觉得这就是天意,没有这些他是得不到荒妹的。这样她的身价由此而降低了,跟他扯平了,他不再去仰视她了,不再躲着她了,敢正眼看她了,他还是她的大恩人。
她的笑还是那样迷人,她的眼光还是那样灼人,她没有因为爱过别人而逊色而讨人嫌。
他在她心里原来就是一个多余的人了,现在他不多余了,他感到内心很平衡,很满足,以至他当初曾经受过的伤害正在慢慢愈合。这也许就是在顺从天意?唯有这样他毅然的辍学才变得合情合理。
黄原原,你就是一个野兽,活该你被受到惩罚,你跟荒妹的缘份已到了尽头,荒妹来苦苦求我了,是你这个野兽给了我机会。荒妹本来是属于我的,是上天赐给我的。
“栗平,我该怎么办?我……”荒妹那闪耀着辉点的瞳仁里充满了万种柔情,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栗平死死捕住。
“我——我帮你去找黄原原……帮你将孩子生下来……或——我该帮你什么呀?帮你找个家住到不难,村里有那么多闲余地方,要不就离开村,那里都行。”
栗平想把视线移开,他却发现荒妹那双黑色的瞳仁,里面汇注了种种复杂的感情的光波。
然而奇怪的很,荒妹忽然截断那种光波,不让它再往外发射,随之而来的是一双迷茫的噙着泪珠的眼睛,那里边含着一种失望,又有一种渴望的等待。
她怕栗平也会放弃她,让她的一切都会破灭。
其实栗平那就是一番假话,他才不愿意帮她再去找那个黄原原。
对荒妹而言,栗平要真是那样她就真得不想活啦。
栗平终于弃学了。
他回家跟父母说,荒妹的肚子是他的错,不用怀疑荒妹肚子里的孩子,那个就是他的,他不该在上学的时候跟她动感情,他要对他做错的事负责,他要跟荒妹结婚。
他将不愿意回家的荒妹留在他家,他的父亲栗太是个老实人,母亲更是不管任何闲事。他借辆自行车敷衍了事地在村外转了一圈,这就等于是帮她找了找黄原原,他知道黄原原是不好找的,一定不在本地了,一定是出了省,要不就是出了事。
不过他压根儿就不想找什么黄原原,心里边还恐怕黄原原像一个幽灵从天上飘回来,来抢他的荒妹,他做这些是让荒妹知道他不是一个趁人之危的小人。
他为了荒妹弃学了,这比黄原原在学校的名誉更糟糕,但他不在乎那些,也顾不得那些了。
他回来跟荒妹说:“该找的地方都找了,他家里的人也没见一封书信来,这个黄原原是不是失踪了。”
“那就打掉这个孩子吧。”荒妹本不想说这句话,也不想打掉这个孩子,她是觉得栗平为她付出的太大了。
“我咋能领你打掉这个孩子呢,我跟家里人说了,他们也都知道了我们的事。”栗平把“我们”两个字的语气说的很重。
“你说了什么?”
“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呀,不然,我家也不会留你。”
“栗平,我咋就没想到呢,不过就是想到,我也不敢让你承认这个孩子呀。”
“不承认能行吗,帮人也得帮到底吧。”
“帮人?”荒妹看着栗平。
“不,是老天给了我这次机会,是帮我自己,当初我对你的感情你是知道的,他们都是在跟你逢场作戏,只有我是真心的,荒妹。老天知道,荒妹。”
“那我就嫁给你吧?反正你也不念书了,我也没有家了,是老天让我做的。”
“你爸不会找你吗?”
“他敢找我吗,我死也不想见到他。不过——”
“不过什么?”
“他毕竟是我爸呀,那天他是喝多了。”荒妹道。
“你说吧荒妹,我听你的。”
“他打我,我赌气出门了。”她不愿意说穿父亲对她做的那事,她还可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