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柱的最后一年
作者:默予徒 | 分类:都市 | 字数: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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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哭着哭着就笑了,后来笑着笑着就哭了
“天棚鱼缸石榴树,先生肥狗胖丫头”是旧时形容老北京四合院住家的生活情景。王小柱四岁前被寄养在姥姥家,之后转手给奶奶,姥姥家虽不趁四合院,却有个其乐融融的大杂院,春天梨花飘雪,夏天月朗虫鸣,秋天落英缤纷,冬天火盆烫酒,一年四季的美好院子里都有了,更美好的是院子里的人,那些叔叔阿姨大爷大妈处的跟一家人似的,在王小柱的记忆里,就没在屋子里老老实实吃过饭,天气好的时候,饭点儿一到,院子里的人都拿着小板凳,端着大海碗,坐在院门口边聊边吃;刮风下雨了,就去王奶奶、李姥姥、马大伯家里蹭饭。大杂院里,别人家的饭菜总是香的,邻里间总有说不完的话,家里的门永远不上锁,所谓的北京的味儿,不仅是驴打滚儿,豆汁儿,豌豆黄儿这些小吃,而是那时候更有人味儿。
王小柱的姥爷和爷爷都是老北京的玩主儿,但偏好不同,姥爷擅长金鱼和鸣鸟,爷爷则偏爱斗虫儿。在王小柱的记忆里,姥姥家总是“人满为患”,因为姥爷在北京的鱼鸟圈子里是有一号的,除了经常聚会的老朋友外【这里的“经常”指“每天”,跟上班一样,准时来打卡】,有的人慕名来请教,也有闻讯来较劲比划的。王小柱的姥爷名扬京城玩主圈,在于他老人家养玩意儿是上谱的。
就说养金鱼吧。十几口大黑泥缸贴着东墙根儿整整齐齐的摆成一排,很像酱菜厂腌咸菜的那种大缸,但更厚更大,这缸有多大呢?两三岁的王小柱站在地上,上举双臂都摸不到缸沿儿,看鱼都得有人抱着,从上往下看。因为水环境已经培养出来了,缸壁上有一层厚厚的苔藓,有利于各种微生物的繁殖以供金鱼享用,所以平时根本不用喂食。如果不往里面扔点儿饼干碴把金鱼逗上来,也只能看到一汪墨绿色的水。家里人是不允许王小柱一个人在缸边徘徊的,他们知道这孩子淘气,一旦掉到进去,司马光来了都没用。这金鱼有多大呢?反正王小柱酷爱逛花鸟鱼虫市场的那段时间,也算阅鱼无数了,只是再没见过比他姥爷养的更大更美更有气质的金鱼了。
再说姥爷养的黄雀儿和百灵。别人养鸟喂现成的谷子,王小柱的姥爷喂肉,而且肉的种类随四季更迭。春天肠胃脆弱喂面包虫,夏天容易上火喂蚂蚱蛐蛐,秋天需要进补增肥喂羊里脊肉条,冬天胃口不好喂煮熟的瘦牛肉沫,反正他姥爷是回族,这些鸟也成了回回鸟。说起来容易,但这些肉都需要跟不同的谷子按比例参杂起来一起喂,实际操作完全凭感觉。很多粉丝用他姥爷的方子把鸟喂死,喂哑的哀鸿一片,鸟儿是大俗鸟,食儿是普通食儿,唯独经过他姥爷的加持,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一掀开鸟笼子外面的罩布,那“叽叽喳喳“的鸣叫鹤立鸡群,婉转悠扬,绝对长脸,不服不行。
王小柱的爷爷就属于不服的。咱之前说了,他爷爷一副老顽童的性格,因为常年搞体育,所以争强好胜,好面子大过天,长期混迹于鸣虫儿和斗虫儿届,对修身养性的豢鸟提不起兴趣。但亲戚里道的,总会听到亲家的各种江湖传闻,没有在青天白日里听过胡同大爷吹牛逼,就如同没有在绿皮火车里吃过烧鸡一样,不足以谈人生。所以话传话,这事儿上就容易披上一层层神绝又夸张的外衣,传的人多了,便激起了王小柱他爷爷的战斗欲。
玩儿虫跟养鸟儿本是两码事儿,不挨着,但王小柱他爷爷就是不信邪,非用此经验玩弄他物,后果可想而知。他爷爷先不分青红皂白的高价请了一只百灵,此鸟是公认的好养活,食物来自斗败了蛐蛐和谷饲,以及道听途说来的各种食谱,就这样,他爷爷傲娇的秉着不请教,不交流,不打听的原则,精心伺候了几个月,终于到了拿出去显摆的时候了。一个玩虫儿的突然养起鸟儿来了,还是圈内大腕儿的亲家,此消息一出,大家纷纷奔走相告,一大早儿就从四面八方汇聚到北海公园,一睹为快。
王小柱的爷爷盘着核桃,迈着方步姗姗来迟,瞥了众人一眼,气定神闲的挂鸟笼,摘盖布,大家迅速围拢过来观赏鸟儿的模样,虽不乏指指点点,但都闭嘴不言的等着听叫儿,闭嘴不言的等着,嘴不言的等着,不言的等着,等着,着……半个小时过去了,这鸟上蹿下跳就是不叫,王小柱他爷爷出汗了,脸红了,禁不住了,同样禁不住的还有明白人。“这鸟儿好像不是公的吧?!”此言一出,一片哗然,众人仔细一看,可不是嘛,这是只母鸟,下蛋的不叫啊。这下王小柱他爷爷可搂不住了,人都丢到姥姥家了。二话不说,抢下鸟笼,摔个粉碎,仓皇离去。从此江湖多了一个笑话,再不见王小柱他爷爷遛鸟儿。
王小柱的姥爷在他三岁左右故去,走的很突然,一时间鸟儿和金鱼也没了主子,鸟儿可以送给姥爷的故交,金鱼在缸里拿不走。离奇的是,鸟儿到了新主人家就开始绝食,自残,纷纷随主人而去,更离奇的是,平时不用喂食的金鱼也翻了白肚儿,尸体浮了上来。别不信邪,生命都是有灵性的,无论高低贵贱。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