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琛见清落没有回宫的意思，他倒也不着急了，陪着她天天去茶馆听听她口中说书人的故事，还有各种闲聊。

一天，一路人说豫州西部发生疫情了，死了很多人。

清落抓着他的手问什么时候的事，他说就前几日有一位从豫州回来的人说的。清落看看宋元琛，他拉着她就回文梦轩了。

“不知道京城知道这个消息没有？”他说。

“我说你就应该早些回京城，现在哪怕有消息你也不知道。你现在马上回去，马上组织大夫准备药物去豫州。”

“你呢？”

“我准备马上去豫州。”

“你又要离开我？”

“这次事急，我答应你这次回去就把你的随心还给你。宋文远年轻，处理疫情没有经验，我必须马上去，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疫情，这种事万一前面没有控制好，后果不堪设想。我知道你担心我，我保证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你到了京城后也要尽快地调动人马和财物。”

“师妹。”叶瑾瑜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他们的样子又把身体转了过去，说，“你听说了吗，豫州有疫情。”

“我们正在商量这事，我准备让他马上回京城，我马上去豫州。”

“你要去豫州？那我同师妹一起去。虽然上次保护不力，这次我一定会尽力的。”清落想，这就是师兄，每次总是护她为己任。以前都以为这个师兄四海为家，对亲人的感情比较淡薄，现在才知道他对家人才是最赤诚的。

宋元琛虽然舍不得，但在这种大事面前还是不敢儿女情长。他看了一眼叶瑾瑜，虽然他没有说话，叶瑾瑜忽然觉得那一眼是好沉重的托付。不过他想她是自己的师妹，不管有没有他的托付，他都会誓死相护。

清落和宋元琛跟周夫子道别，叶瑾瑜跟紫烟简单交待后就跟清落走了。

他们越过青州直接去豫州，三日后就到达安陆。

豫州街上大部分的店铺关闭了，事情比她想的严重。

他们来到豫州王府的时候，宋文远不在，王妃看见清落惊讶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远儿明明告诉她落儿在谷城遇难，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豫州是出现疫情了吗？”清落来不及解释，先问疫情，“是什么疫情？”

“目前还不知道原因，已经有不少的死亡病例，远儿正在疫区察看，王爷听说后也从戒台寺回来了。”

清落让府里的人马上带他们去疫区。

看到清落他们过来，宋文远以为自己这些天累出幻觉了，他揉了揉眼睛，真的是他们。

“真的是你？”他不敢拥抱她。

“其他的事再说，先说这里的疫情。”她说。

“你们来了太好了，这次疫情太可怕了，刚刚又上报不少的死亡病人。”他说。清落询问了病人症状，发病到死亡时间，哪个地区最严重。问完这些情况下，她让他调用军队立刻在西郊搭帐设立疫区，把所有的病人都送往那里。再在安陆设好路障，没有批准，所有的人都不许出安陆。

“西郊已设立部分疫区，只是没人敢过去。”

“还有去附近购买大量纱布，发动城内所有的人按这个要求进行制作。完成后下发给每一个接触病患的人和进入疫区的人，包括病患。”清落说。

宋文远马上按清落的要求去办事。

清落三人马上备好用具去西郊，在那里，她开始第一个病人的诊断。他们的症状像伤风，又像是出疹子。她皱着眉开出了第一个方子。连续瞧了十几位病患后，她让人一定要分清不同的方子，分不同的时间熬药用药。

三日后，京城派来的大夫和特资都到了，她看到了大师兄，原来大师兄先他一步把这些都做了。他们师兄妹毕竟与师父一起经历过几次大的疫情，心中没有太慌张。

宋元璟给他们分配任务，有序地给病人医治。

送来的病人越来越多，搭建的帐篷也越来越多。他们给不同严重程度的病患进行分类，按顺序诊治，还让大夫们轮班休息，疫区整日整夜诊治不间断。经过七日七夜的抢治，第一批病患终于退烧了。

第十日下午，清落告诉宋元璟她找出原因了，应该是西边水源引起的。她让宋文远赶紧去处理，原来西边村庄有饮雪水的习惯，他们把冬日山中的冰雪放到地窖，夏日拿出来充当凉饮。

不过高兴了没多久，宋文远告诉她现急缺一种药。清落一看，那是最主要的治疫症的药，大家都束手无策的时候，她对宋元璟说：“大师兄，师傅是不是说过这种药材新鲜亦可？”

“嗯新鲜的药效更快。”

“二师兄，你赶紧回长留山一趟，山上有这种药材。”清落说着用纸笔画着药材的形状。

“师兄你可能没看过这种药新鲜的样子。你看是这样子的，它在长留山的阴面，你们要小心摘取它们叶子用罐子装好，快去快回。”叶瑾瑜听完带着几个士兵就走了。

四日后，叶瑾瑜就带着药材回来了。宋元璟特别惊讶，问清落：“你从哪儿找到新鲜的药材，这些东西千枫谷都没有几颗你竟找到这么多，这种新鲜的用量一半就够。”宋元璟说。

第142章 归

清落笑着说：“那是我的宝地。”

安陆的疫情终于控制住了，病患开始陆续回家了。半个月后，宋文远留下当地的几个大夫，在王府设宴京城的大夫送行，京城来的大夫们才知道那个四处奔波的男子竟然是皇后。他们都只是听说他们千枫谷，这次宋元璟和清落的处理方式才让他们见识到他们医术的高明之处。

宋文远代表豫州百姓感谢他们。以前他们都以为豫州，是朝廷一个特殊的存在，是京城的眼中钉，来的时候宋元璟动员了好久才有这么些人愿意跟他一起来，回的时候他们都感到莫名的骄傲。

宋元璟让大夫们先行，他一直没有见着宋元琨，特意留下一聚。

宋元璟见到豫州王的时候激动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记事起就没见过这位兄长，他回京的次数很少，即使回去也不一定能见着他。

豫州王宋元琨也很感慨，他还记得当初他哭着被送去千枫谷的样子。

他们兄弟俩在大堂聚着。清落和宋文元在院子里的凉亭坐着。

“真好，还能与你一起在此闻着花香，我以为今生再也没有机会了。看来当时皇叔是对的，只有他还坚信你还活着。”

“这些年风风雨雨，没过过多少安稳的日子，这次回去后准备好好陪着他。你怎么样？”清落问。

“一年前娘为我娶了豫州最贤德的女子，我也是为人夫了。”他苦笑着说，“时间过得好快，为什么我记得的都是你我离别的日子。”

“有些事可能有些无奈，但那些都是冥冥中命运的安排。”

“皇叔也不容易，我真心祝福你们。”

次日，他们父子俩把他们送出了很远还不舍离去。

他们骑上马，刚骑出一段后，宋元璟忽然回头对着宋元琨喊着说：“兄长，冬季的时候，我在京城等着你再带我滑冰！”豫州王挥泪点头。他们父子俩一直看着他们远去，直到看不见了，宋文远才领着泪流满面的父亲回去。

他们用飞奔的速度来掩饰自己离别的情绪，宋元璟想原来我还记得小时侯他带我去滑冰，那时我觉得他的大手很温暖，后来好像把这些都忘了，有些亲情一直埋在记忆深处。

天历十一年七月，宋元琛得到消息早早地就在宫门城墙上候着，望眼欲穿。直到天快黑了，终于出现那个小身影了，他大步流星，匆匆下城墙。她还未看清是谁，已在他的怀抱里。她贪婪地闻着熟悉的龙涎香。

他们一起来到庆元殿，看见小文睿快速地跑过来，她一把抱住了儿子。

两个月不见，小如意会笑了。清落从李环的手里接过如意，捧着她柔软的小脸，轻声说：“娘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了。”

“妹妹可喜欢我了，一看到我就笑。”小文睿伸出小手，如意紧紧抓不放。

宋元琛看着她，清落看着他深情的眼神，都有些招架不住了，这个男人都这么多年了怎么还像是初见时一样。

睡觉前，孩子们都被李环带走了，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你这么看着我想确认什么？”清落笑着问。

“你现在是随心还是落儿？”

“你想要谁就是谁。”

“我怎么觉得自己同时拥有了两个人。”

清落过去主动坐到他的腿上，搂着他的脖子说：“现在是随心。”等他想搂紧她的时候，她下地了，笑着说：“现在是卫清落。我累了想要休息了。”

宋元琛一把抱起了她，轻声说：“你说你没有享受过我对随心那般的宠爱，从现在起我让你真正做一个随心的人。”

他轻轻地把她放在榻上，把她脸上的青丝一点点拿开。清落竟有些紧张，她从来不是那么放纵自己的人，但想起随心的所为，脸上不禁红了。

“我只是把你抱到榻上，你为何脸红了？”

“没有。”她转过了身。

他在她身边躺下，轻轻地搂着她。清落感到一阵清凉，只见他把凤归玦重新戴到了她的胸前。

“小时候我靠着它续命，想不到你不在的那三年我还是靠着它才让自己撑过来，希望未来的日子它安然地在你的身上。”他在她的身后说。

她转过身，面对着他，手抚着他的脸，说：“我掉下悬崖的时候以为自己只能来生与你相聚了，想不到今生还有机会触碰这张脸，你是我今生的至爱。”

他拿过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口说：“如果你下次再丢下我，我就把你从这里赶出去，去大宁寺找住持去。”

她捧着他的脸，说：“以后再也不会把你弄丢了。”

这一夜宋元琛觉得眼前的她是清落又是随心，她给了他从没有过的温柔，也给了他没有过的热情，他们之间没有海誓山盟，但都用自己的行为告诉彼此生死不渝的爱恋。

外面的三更打过了，他们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入睡，还是面对面躺着，时不时地笑着，好像都舍不得这时间过去。

他忽然坐了起来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这时间不能出宫了。”

“不出宫。”他说着把她抱了起来，轻轻地带着她来到了望月亭。

“我怎么不知道宫中还有这样的地方？”

“这是专门为你而建的，这一年多我以为你是随心，并没有带你来过这里。它叫望月亭，我一直想着哪天你回来了陪你一起来这里赏月，上次来不及告诉你就离开了，今日刚好皓月当空，也许它一直等着你回来。”

她不知用什么言语能表达自己的心，只是轻轻地依偎在他的身上。

皇宫里终于恢复了热闹，不仅是宋元璟，姜庆珏和楚东晟也成了宫中的常客，宋元琛对她比当初对随心更加放纵，只要是她喜欢的，不伤国本的事他都让她如愿。他说仁和殿是天下人的规矩，后宫是她的天下，只要她不上金銮殿，从没有什么后宫干政的说法，他喜欢把朝堂的事告诉她，也喜欢听她的各种建议，连楚东晟都笑着说他宠她宠得没边了。

来年的新科状元竟是蒋云舟，他见到清落的时候半天都说不出话，他怎么也没想到当初给母亲治病的随姐姐竟是当今后皇后。

她告诉元琛自己想外祖父了，四月的时候宋元琛放下一切同她一起回到桐柏山。

不知为何当她吹起小哨时，再也没有出现接她的五娘。他们等了一层层的雾散，还是没有出现她等的人，想不到再也找不到那个部落了，清落想起那里的人，不觉得掉下了眼泪。是他们知道她恢复记忆了吗？原来有些地方不再属于她。

他们一起来到桐柏山山顶，在那座无字碑前沉默了很久，宋元琛用刀为其刻上“蒋云芳之墓”几个字。

他搂过她，看着西边的满天晚霞，庆幸她还依然站在他的身边。历尽世事沧桑，不染岁月风尘，她希望不管自己身在何处，总有心安之处！（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