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荡深处，渔民农家小院当中。

落子十二的黄三甲喝着稠酒，吃着鲜鱼，眯眼听着牵砻舂米声，自言自语道：“真是个死人的好地方啊。”

满头华发的他穿着一身素净长袍，温文尔雅，挺像平日里满口之乎者也的老儒生。

缓缓将最后一颗石子放在凌乱的桌面，他和蔼笑了。

对农家的稚嫩女童招招手，小女孩儿怯生生走上前。

他把囊中羞涩，仅剩的十几枚文钱，一股脑交由女孩，吩咐她道：“等我走了，你与爹娘说一声...”

“今日就离开芦苇荡去十里外的鲤鱼观音庙烧香，烧过了香，便可与那观音娘娘讨要一些银子。”

“只需敲碎娘娘手中石头鲤鱼，里头就有。”

“小女娃儿，谨记取了银子后莫要急着回家。”

“最早也要等到天黑以后，别忘了这话儿等我走后再说，离家要早，归来要晚。”

看着小女娃目瞪口呆的可爱模样。

他不以为意的笑道：“你就当我是这一方水土的土地公公好了。”

像是见到神仙般的女童，无比雀跃，“老爷爷真是神仙？”

.......

一老一少的演绎，顺畅自然，如流水清泉。

开始时只几个淡淡微表情和细小举动，就把那玩弄整个春秋的魔头，刻画的淋漓尽致。

他算天算地算人心，仿佛一切都在他的股掌之间。

尤其那长长一段原着对白，把对逝去女儿的情感，附注于这个只跟他有一面之缘的女童身上，更显真实。

“要是普通话再标准点就好了，怎么听，都是一股港味！”

聂凌宇咂吧咂吧嘴，略微感到一点遗憾。

星爷内心很受伤，他觉得自己被嫌弃了，“那我把石章鱼给你找来呗？”

“你可别...”聂凌宇赶紧否定，“把他找来配音，我这不是鹿鼎记，就成神龙教？”

一旁的人被他俩这一唱一和，贯口相声似的对话给逗的乐不可支。

刘亦妃更是笑得没差点把牙花子给露出来。

聂凌宇先是嫌弃瘪嘴，见威胁的目光瞪来，瞬间呲起了满嘴白牙。

还故意把牙花子露出来。

惹得一顿粉拳袭来。

“喂喂喂，旁边还有这么多人呢，你俩注意些影响！”

星爷看似在提醒，实则揶揄。

眼神恍惚间，像是有了追忆。

曾几何时，似乎、好像也有这么一个心爱的姑娘，如此与自己嬉戏打闹。

只是一晃眼，好多年了。

年轻真好！

这几天为了赶制星爷饰演黄三甲的戏份，聂凌宇把手下三名大将都派了出去。

叫他们一人带一组，拍摄不需要世子殿下的戏份。

而他为了赶效率，独自跟拍黄三甲的出场。

起先他还会担心呈现出来的效果，跟设想的那样，叫人出戏，却忽略了这位‘爷’字辈的真实演技。

只用了简简单单的一场戏，就彻底征服了所有人。

叫实在找不出缺陷的聂大导演，尽拿星爷带着港普味的口音，来调侃。

夜晚，灯火通明的片场。

白天分散的几组人陆续聚在一起，讨论研究着拍摄细节。

同时也在检校一天的成果。

虽然有些画面没有加后期特效，看起来有些违和的破碎感。

但在场之人哪个不是行家里手，自动脑补的画面甚至比书中描述，还要有过之而不及。

看完断断续续的回放，星爷缓缓点头。

他对武侠的热爱，并不比别人差。

本身更是个武术爱好者，修炼咏春到了一定境界。

“如果后期，特效不拉垮，这部电视将会像你说的那样，是里程碑式的经典。”

能让不善言辞的星爷，讲出这话，无疑是非常大的肯定。

白、陆、严三人顿时喜形于色。

前辈的肯定往往就是最好的褒奖。

星爷谦逊的摆手，拦下他们的道谢，“不用客气，我只是实话实说。”

“好就是好，不行我也不会说行。”

“就好比，今天下午咱们这场在李白狮房中，我拉二胡的戏...”

星爷话锋一转，对聂凌宇说道：“我是不熟这乐器，但你这一扫而逝的镜头，多少有些敷衍的意思。”

面对这双异常认真的眼神，聂凌宇讪讪。

心中却在对能出人头地老一辈的严谨，感同身受。

“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想着这个镜头无关紧要，所以就一笔带过了。”

“不管轻重大小，都是对这部戏、对自己、对观众的尊重。”

星爷眼神灼灼，像火辣辣的鞭子，无情的打在所有人身上。

这是一份坚持，也是一份执着。

众人不禁肃然起敬。

秉承着这份信念，难怪人家能成功。

“受教了！”聂凌宇双手抱拳深施一礼。

星爷也起身回礼。

在别人看来，或许俩人只是有些刻意的故作姿态。

但聂凌宇明白，这其实是一种新老传接，信念的继承。

“宇仔，别在意啊，我就是这么一个人，有时候不光给别人不自在，还给自己较劲...”

“性子就这样了，想改都改不过来，你们多包涵！”

神情有些落寞的他笑意苦涩，缓缓说道。

只有比在场诸人多出二十年经历的聂凌宇，才能真正感受到他内心中的凄凉和悲伤。

聂凌宇也苦笑起来。

其实他并不想用插科打诨的方式来调节气氛，但真找不到别的办法。

来缓解当下的伤感。

“你不能光讲讲这般没诚意吧？”

“知道不知道，你已经伤害到我脆弱的心灵？”

这话一出，不仅星爷惊诧，就连旁边的众人也都瞠目结舌。

宇少，你这是闹哪出？

星爷做出个经典的扯嘴惊讶表情，“你什么意思？”

“用你们京城的话说，就是你想碰...碰什么来着？”

后面这句他是问的白亮几人。

几人异口同声笑道：“碰瓷！”

“对，碰瓷，你是老板哎，还碰瓷我这个来客串的小演员？”

聂凌宇双手环胸，一腿轻抖，痞痞坏笑浮现。

都不用刻意去演，妥妥一副纨绔像。

还是蔫坏的那种。

“说吧，咋办，这可是我的地盘！”

星爷从身旁强忍住笑的众人脸上一一扫过，试探的问，“片酬我不要了？”

聂凌宇啧了一声，嗤笑道：“都没想过给你钱！”

星爷惊了。

这回绝没有表演成分。

真真切切的惊了。

“那你想如何？”

聂凌宇坏笑更浓，搓着手，嘿嘿道：“我知道一家烧烤店，那滋味地道哦......”

星爷都没叫他把话说完，直截了当道：“我没钱！”

呃？

噗嗤一声，一圈人全都笑喷。

为了找回面子，聂凌宇强行拉着他道：“没钱不要紧，反正你技能多的很，又会弹舌ruapu，还会讲古，把你押哪，老板还得谢谢我！”

“你这是非法胁迫...”星爷一边挣扎，一边喊道：“我要报警......”

“你报吧，这可没有港岛阿sir，就是喊破喉咙也没用，桀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