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使我思君朝与暮
作者:吴俣阳 | 分类:都市 | 字数:20.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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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长恨歌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
金屋妆成娇侍夜,玉楼宴罢醉和春。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怜光彩生门户。
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骊宫高处入青云,仙乐风飘处处闻。
缓歌慢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
九重城阙烟尘生,千乘万骑西南行。翠华摇摇行复止,西出都门百余里。
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
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黄埃散漫风萧索,云栈萦纡登剑阁。
峨眉山下少人行,旌旗无光日色薄。蜀江水碧蜀山青,圣主朝朝暮暮情。
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肠断声。天旋日转回龙驭,到此踌躇不能去。
马嵬坡下泥土中,不见玉颜空死处。君臣相顾尽沾衣,东望都门信马归。
归来池苑皆依旧,太液芙蓉未央柳。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
春风桃李花开夜,秋雨梧桐叶落时。西宫南内多秋草,落叶满阶红不扫。
梨园弟子白发新,椒房阿监青娥老。夕殿萤飞思悄然,孤灯挑尽未成眠。
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
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临邛道士鸿都客,能以精诚致魂魄。
为感君王展转思,遂教方士殷勤觅。排空驭气奔如电,升天入地求之遍。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
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中有一人字太真,雪肤花貌参差是。
金阙西厢叩玉扃,转教小玉报双成。闻道汉家天子使,九华帐里梦魂惊。
揽衣推枕起徘徊,珠箔银屏逦迤开。云鬓半偏新睡觉,花冠不整下堂来。
风吹仙袂飘飘举,犹似霓裳羽衣舞。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
含情凝睇谢君王,一别音容两渺茫。昭阳殿里恩爱绝,蓬莱宫中日月长。
回头下望人寰处,不见长安见尘雾。唯将旧物表深情,钿合金钗寄将去。
钗留一股合一扇,钗擘黄金合分钿。但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
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有誓两心知。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白居易《长恨歌》
缘分,是这世间最神奇、最传奇也是最令人魂牵梦绕的字眼,虽读来平淡无奇、质朴普通,却又充满了瑰丽的浪漫主义色彩,只要经历过红尘的男女,无不被这两个字吸引住目光,并为之深深地沉陷,或欢喜,或悲伤,或谢天谢地,或呼天抢地。
缘来缘去缘如风,缘深缘浅几人同?紫陌红尘、黄泉碧落,前世今生的感动里,无不纠缠着缘分二字,到底,情爱的天地里,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莫非所有的牵连只与那两个字眼相关?如若是,倒也不用说什么善缘孽缘,更不必纠结究竟是谁辜负了谁,因为看似的正确与错误根本从来都由不得哪个人的主宰,不是吗?那么,便要拿这做了理由,忍心弃她而去吗?
不,那不是他想要做的,如果他们之间注定是一段孽缘,如果和她的别离是缘分的注定,那么他宁可从来都不曾听说过缘分二字,也不想去理解它的意义,只打定主意,去勇敢追逐他想要的幸福和要给她的欢喜便是了。可,缘分真会因为他的忽视与不理不睬就不存在了吗?不论截取生活中的哪一个片段,都会毫不例外地发现,每个人都在有意无意地提到缘分二字。幸福因为它,欢喜因为它,悲伤因为它,痛苦因为它,成功因为它,落寞因为它,茫茫人海,这两个字已经成了人们最熟悉的梵语词汇,甚至早已渗入所有人的骨骼肌肤,任凭怎么用力,也无法将之剔除。即便知道自己终将面临的是一段错误的孽缘,也不愿与之划清界限。
这是缘分的魅力,更是缘分的诱惑,也反映了人们在缘分天定的桎梏中无力抵抗,只能消极以待的心态。不就是一个佛家术语嘛,难不成他白居易还能被它打倒不成?什么缘分?什么善缘、孽缘?通通都是骗人的好不好?他才不要相信什么缘分,他只相信自己的爱不会被任何繁杂的世事干扰影响,只相信这满腔的情深不悔只有湘灵一个人配得起,只相信执手相对、白首偕老的爱情才是人世间最美的圣经。可,这些相信为什么却不能兑现成一纸她想要的婚约,而他的誓言又为什么总是不能给她带去一份永远的安然与妥帖?难道这还不是自欺欺人吗?说什么他们的爱情不会受到世事的干扰影响,这样的鬼话连他自己都糊弄不过去,又如何教她相信?从始至终,他和她的爱情就不断遭受着母亲的干涉,遭受着缘分的掣肘,不是吗?
缘分,缘分,缘分!为什么兜兜转转绕了好大一个圈子后,他还是不能逃出这两个字的禁锢?回过头去,看芳草连天,看青山绵延,他心有余悸,却是依然不甘,难道,今生今世里,他和她真的也被缘分二字下了诅咒吗?看来,他是中了爱情的毒,中了缘分的蛊了,如果一切都是天注定,人力无法改变,那么与她擦肩而过后,今生累积的所有痴缠更与谁人说?莫非,要他带着一切的秘密埋进坟墓吗?
红尘若梦,问世间几人能参透,岂不知,花开花落自有时,一切的一切都有既定的规则?每一季花开花落,冥冥中总在给予人们暗示,不必欢喜,也无须忧虑,坦然面对尘世间的一切变数便好。可爱情并非花开花落,它关系着当事人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又怎好冷眼旁观?可叹,滚滚红尘里的痴男怨女,总是眼被情障,不由自主地系心于锦绣花事,任心思缠绵,回环往复,只一个“缘”字,便缚住了终身。却不知,人世间的邂逅,从来都如烟似梦,缘来缘去皆如风,时间到了,即便再怎么难舍难分,也无法逃开长生天的清算。
缘来,如花朵初绽,每一瓣花瓣都写满青涩,却又深贮希望。茫茫人海,该如何才能借着缘来的机会与她再度相逢,把欢喜的泪水张扬在激动之后?佛说:擦肩而过,亦是前世因缘。为什么他和她却只修到了今生的擦肩而过?是前世不够虔诚,还是这一生的离别与承受的所有痛苦都只是为来生的长相厮守做下的铺垫?想来,世界之大,人繁如草,草尚有风为媒,哪怕相隔千里,风依然可以传情达意,聪慧如人,如果时空阻隔,却是相见无期、相思无凭,只能迎风洒泪,既如此,倒不如祈求来生做一株小草的好!
缘去,如风扫落叶,纵使百般呵护,百般怜悯,千般的舍不得不甘心,情缘亦会自动凋落,不会因为任何人的牵绊而稍做停留,亦不会曲折委婉地给予提示与忠告。世间的事,总是充斥着太多的变数,最后会以怎样的面目呈现,根本不是人力所及,即便情深似海,也会覆水难收。回眸,秋风已冷,寒露更深,极目远眺间,山已添了苍凉,水亦添了初寒,却是山色空蒙水新奇,叵耐还是留不住一丝一毫的温存。情难再,人依旧,这一颗不变的真心又该到何处再去寻觅青春的足迹?叹人生如风,即便一路走下去不是萧瑟的秋,又可曾重逢昨日的春花妩媚?逝去的便逝去了,未曾逝去的也终将逝去,那么,得之何幸,失之又何憾?然而,终究还是无法走出心的桎梏,都说缘分天注定,缘来喜相聚,缘去且放开,可心底积淀的这份浓浓的情感依旧黏腻得化不开,却教他如何舍得丢弃?
一声声珍重,都源自离别的惆怅,莫非,等昨日的芳华通通付诸呜咽的西风,痴情的人儿却只能任由多情的泪水不分昼夜地滂沱在苍白的面庞上吗?恨只恨,缘来缘去缘如风,缘聚缘散太匆匆!爱情的花还未凋落于心海,缘却已经悄然逝去,怎不惹人愁肠百结?满腹的深怨,不为瓢泼的风雨,不为无情的流年,只为这一句难耐的情深缘浅,难道,无论爱得多深多久,世间的红男绿女都无法摆脱开这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缘字吗?缘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为什么竟有着如此巨大的魔力,不仅可以时刻左右人们的聚散离合,还能左右人们的喜怒哀乐?!
都说是聚散天定、离合难期,可他偏偏不信这个邪,只要两颗心彼此抵近,难道还怕这莫须有的缘分二字不成?缘分到底是什么,不是谁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嘛,除了佛经上的记述,有谁目睹过它的存在,又有谁和它说过半句的话,做过哪怕是一秒钟的交流?不,没有,从来都没有!缘分就是个虚拟的词语,总是被藏在见不得光的角落,需要它出场的时候才会被文人骚客们拿出来铺叙一些似是而非的情怀,如若它真的存在,又为何没有勇气走出来与他面对面地辩论?
如果这世间所有的事都由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缘分在背后操纵主宰,那么所有的真情岂不都是一场刻意的欺骗与演绎,而他满腔的深情也不过只是一种空洞的虚无与荒谬?想想就觉得世事的真相可怕得厉害,可万一这一切都是真的呢?虽然没有人见过缘分长什么样,可同样也不能证明没见过便不存在了啊!到底,这世上有没有缘分,缘分是不是掌控着人世间所有的聚散离合,他一下子也被搞懵了。早知世事无常,又何必相识相知?既已相爱,为何又会缘去如风?不管人世间究竟存不存在缘分二字,那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即便世间的情感都由缘分主宰,他也要用这满腔不变的深情去感动上天,让它成全他和湘灵的结合,不要再折磨他,也不要再惹她悲伤。
以为,自己用心去祈祷了,便会打动那位心肠坚硬的老天爷,给他们一直想要的幸福,谁知道兜兜转转、磕磕碰碰后,收获的却还是一切成空!莫非,他与她真的缘尽今生了吗?已经很久没得到她只言片字的消息了,也不知该去向谁打听,只好让心沉浸在宁静的夜里,于微微刮过的风中悄悄为她守候,无须太多言语,也无须任何眼神的交汇。既然一切都由天注定,那就静静地等待上天给他们做出的最后的安排吧!
期待了那么久,终于,她的脚步在他缤纷的梦里娉婷而来,那一瞬,他潸然落泪。这样的幸福来得有些突然,没有经历任何的挣扎与争取,所以等他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嘴角依然挂着淡淡的笑意,似乎一眨眼便忘却了前尘往事里的苦与痛,只安之若素地把自己的心轻轻安放在一个平静的国度里,一个人悄悄地欢喜又悄悄地神伤。也许已经忘了,红尘之外,那个为他执着守候的女子,是以怎样的心情,默默坐在一个人的窗下为他祈祷如花的前程;也许已经忘了,他们拥有的欢愉,透过最深的思念,把痴情撒播在深秋的季节里,随她的身影弥散,让阳光始终透着温暖……而唯一记住的只有她如花的笑靥,还有他欢喜的表情。
那些趟不回渡不来的陈年旧事,终不过只是一场短暂的梦而已。遥远的未来,还在继续,盼只盼,能够在思念涛起的日子里,像从前那样握紧她的双手,在最深的季节里再次相拥,无须太多言语,就让那缥缈的琵琶弦音穿透厚重的往事,贴着流水的声音一步一步走近彼此恋慕的心,将那满腔的不得已与不甘心都永远地挂在明月浸染的树梢上吧!
唉!他轻轻地叹息。缘来缘去,自古以来,那些有缘的人儿可曾都长相厮守,但如果无缘又安能相伴左右?情深缘浅,无情的人自然不是真英雄,可自己这有情的人,满腹的相思倒又要付诸流水,只能在深情中做一个无人喝彩的懦夫,到底是该缘分不肯成全还是要怪自己不能坚持?秋风萧瑟,站在堤畔眺望远处的风景,看滚滚长江东逝水,载着落叶随波远去,奔流到海不复还,心,禁不住微微地颤抖。却原来,自己还不如那些落叶勇敢,无论在前方等待着的是些什么,它们都鼓足了勇气一往无前地向前冲刺,可自己每次面临重大抉择的时候都选择了退避与沉默,这样的一个他又如何配得上湘灵对他的满腹痴情?
究竟,什么时候,他才能冲破重重的桎梏,勇敢地与她牵手,不再顾虑任何人的态度,也不再为他人的闲言碎语而纠结彷徨?静夜沉思,如果人能够活得像江水一样潇洒自在、恣意纵情,一抬眼,只见轻舟一帆影,却永远看不到四季轮回的残酷,该有多好。然而,现实的世界却是残忍而又冷酷的,轻轻一个回首,先前落入眼帘的那一丛姹紫嫣红,便由娇艳的春花变作了凄冷的落红,而感情亦同,再深的情,经历了过多的人世变迁,也会变得面目全非。
缘来缘去缘如水,花开花落终有时。花已残,人空瘦,即使满腔的深情不移,又能如何?她不在,锦绣成堆也明媚不了他眺望的目光,月下独酌的不仅是他一个人的孤单,还有流云千丈的寂寞,而那梦中几度翩跹的身影,再怎么欢喜,也舞不起那一片曾经的倩影。不需怀疑,亦不必追问,缘来如水,没有任何的理由,也容不下丝毫的解释,就那样,在注定的时间里,他们注定相遇,片刻的凝眸便书写了旷世的传奇。无论接下来遭遇的是长久的欢愉还是漫长的煎熬,都已无力改变。然而,情缘总是可遇不可求,红尘之中,相逢者众,相知者少,却又是怎样的机缘,恰能在最好的时间相遇,又恰能在注定的聚首间彼此相惜?或许,这也是个无解的难题,缘来如水,只有两心知,他人又怎能窥破其间的玄机?
叹华年易老,转眼便成蹉跎,短暂的欢愉过后,留下的便都是遗憾与伤感,一任他泪流到天明,怎不惹他撕心裂肺的痛?滚滚红尘里,能有几人可以做到面对所有的事都能够一笑而过?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八个字对他来说,太难太难,终不过是一曲无人能谱的上古神话而已!缘断缘续唯天定,缘起缘灭终成空,为什么,这一段痴缠的恋情偏要由那来去捉摸不定的缘分来主宰?
人生无奈,缘来如水,缘去亦如水,当百花凋落、水流枯竭,这深不见底的痴情又该如何取舍?其实,一切的一切即便不是定数,也由自己的修为决定,如果曾经不再、旧情已远,又何必怨缘去如水?彼此走远了,便丢开那些郁结的心事不就好了嘛,为什么还要惦记着曾经的付出、曾经的拥有,总是放不下又提不起?往事再美,已飘离心海,缘分天定,勉强亦是水中捞月,更何需一叹再叹?!情缘如水,如水的柔情,总是倏忽间便淹没了众生,漫漫红尘路,难逃爱与恨,纵能参透玄机,终跳不出一个缘字,纠纠结结、缠缠绕绕、牵牵绊绊,实在是不该!
想起和她初识的季节,还记得那晚的月亮很圆很亮,而她远远向他走来,宛如月宫中的仙子般空灵飘逸,历经磨难后依然保有一颗纯真的童心。也许正是她的单纯可爱吸引了他,让他在不知不觉中深陷其中而不自知。她就像那飘香的美酒,存放的时间愈久愈清芬,只一个回眸,就将他的心整个儿轻而易举地偷走。或许,前尘的纠葛里,他曾过境她的刀山,独舞过她飘零的伤,所以今世里,他才在她面前婉约成一朵静默的荷,在如火如荼的夏日里,日日诉说着莲的心事。然而,远去的她却无视他的芬芳,在彼岸悄然站成了一道他永远都无法触手可及的风景,一任他心底那首悲凉的歌,只能默默地唱给那些随风飞舞的芦花听。
湘灵啊湘灵,如果早知道无法把你忘记,莲叶亭亭时,我绝不会风姿绰约一整个荷塘。你可曾知,当萤火虫不知疲倦地独自唱响云歌的时候,我独自摇曳、芬芳不息,日复一日地抗拒着秋的来临,只是为了,为了五百年前你那一眼多情的凝望?当你望着残阳流下伤情的泪水,借一把余晖将温柔的灵魂凝注成我笔下一首最动人的诗篇之际,窗外的残荷则带来细碎的雨声,飘摇在无月的夜里,瞬间便斑斓了我眼底最美丽的梦。梦中的我在亘古的永恒里谱写着那不老的恋曲,而你,却古老得一如洪荒里那个遥远的故事……
于是,便忧伤着在佛前祈祷,祈祷佛祖让我来世化作你腕上的佛珠一串,当梵音响起的时候,默默地等你,一颗一颗地将我数落。然后,三生三世的纠葛牵绊,便如同浮光掠影般在滚滚红尘里悄然上演,带来了很多欢喜,也带来了很多悲伤,直到雁过长空的时候,我听见风在水面上悄悄地说:忘过,忘过……才记起我们当初的缘起,可一切都又来不及挽回了。
那夜的星空璀璨绚烂,我却无法让记忆如云烟般消散在看不见的尘埃里,也无法像那无拘无束的风,在时光里轻盈地走,两手空空,无牵无挂,更无法让相思蹒跚着走向终点,所以我依然只能选择沉寂在静止的时空里默默地等。而当我终于等到你的出现时,你却在我身旁徘徊迟疑,于是,我便又在你的徘徊迟疑里静静地枯萎凋谢。你不会明白,在那不甘又不得不模糊的花瓣脉络里,隐匿了多少你读不懂的心事,更不会明白,我对你的用情到底有多深。你啊你,错过的不只是一个长长的夏季,还有那个迷人的夏日里,蜻蜓在荷尖旖旎的绝世美丽!
当清晨第一阵雷声轰隆隆地滚过他孤独的窗前时,他还在断断续续的梦境中辗转。这乍然响起的雷声恍惚间显得有点陌生,而那雨想必是已经下了许久了,可它到底起于何时,他也弄不清楚,或许在梦刚刚开始的时候,也或许在梦境快要结束的时候。不过,它碎碎的脚步从深夜一直赶到黎明,廊檐下的空阶上该又是一地湿痕了吧?起身,披衣。窗外漫天的雨帘在他疲惫的眼前争先恐后地诉说着细细密密的心事,他却无意去听,也不想去理会,更不关心它们究竟自何处来,又将去向哪里。
到底,是云的刻意,还是雨的决然,才让他一再把她想起,欲罢不能?漫无目的的徘徊中,那恍然失重的脚步里可曾染了别离的寒意?他,不曾问过,它们亦不曾作答。仅仅隔着一扇窗户,他与它们漠然对视,时缓时急的雨滴在地上溅起无数的涟漪,散开聚拢又重新被打开,如这次第的心事,却不知道是该放肆铺排还是该悄悄收敛。
昏暗的天空有冷冷的风径直掠过,深秋的风看似温柔,却是暗藏心机,那些飘摇的叶子,它们欢快的低吟或者微醉的舞蹈是不是都只因为风的忘情呢喃?然而它们又哪里知道,那些附在耳边的甜言蜜语终不过是风编织过无数遍的谎言而已,又如何当得了真?!不知不觉中,他已走到了瓢泼的大雨中,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更打在他的心上,那摇摇欲坠的心,被撕扯得支离破碎,没有一丝完好。尽管如此,他依然在痛不可当的撕心裂肺中不断提醒着自己,不能哭,千万不能哭,于是,强忍着心伤,最终违心地告诉自己已经不再爱她。可是,泪水却在不断涌出,又在雨水中默默融去,他已经分不清滑过脸庞的究竟哪些是雨水,哪些是泪水了,就像不知道他这般爱她到底是对还是错一样。
湘灵,你到底在哪儿?为何不肯出来见我?狂风暴雨中,他声嘶力竭地喊她的名字,却是缘起缘落缘已尽,落叶凋零情难寻。雨仍在疯狂地下,仿佛要冲刷干净谁的灵魂,是他的吗?为何他的心这般凄绝痛楚?湘灵啊湘灵,如果早知道无法把你忘怀,落枫无言瑟瑟了半江秋水的时候,我就不会把相思镌刻在红叶上,只任一叶飘零,以最快的光速穿越千层浪波,在所有可能和不可能的岁月里,为你缱绻起一个个最缠绵的秋季!
知不知道,当江面上的月华终于温柔地浮现,当你终于把我的相思和等待紧拥成眠,当微风轻轻吻着你我多情的眸光,当你终于含泪低唤着我的名字,所有等你不来的忧伤便会在顷刻间如云烟般消散?然而,寂夜依旧怅然,在他无奈成长的岁月痕迹里,她还是没有来到他的身边,他又如何能够淡然面对这一切情非得已的伤?盼只盼,当他如飘零的落叶坠入寒江的时候,她可以俯身拾起那些散落的音符,和泪把他所有的忧伤串成一段动人的乐府,把这段没有开始也没有结局的故事谱成一阕美丽的相思曲,一任他在淡月星稀的时光里踩着她的诗行,低徊着她的爱,在如水的月色里轻吟起只有她才听得懂的心曲。然而,这大概也只能是他镜花水月的期待吧?
一天天的守候,一天天的等待,他依然固执地沉溺在她的疼痛里,温柔徘徊着不肯离去,终不知如何向她描述,那时的风,那时的云,还有那时的清风朗月里,他满裹的这一身无奈的忧伤和美丽。终于明白,相爱不过是一场梦,梦醒了,便又要回到痛心疾首的现实里,在冷酷与残忍里学会接受一切的该与不该。到底,该如何才能将她忘怀?他不知道,也不愿去深思,只好在友人太常博士陈鸿、隐士王质夫的陪同下,前往马嵬驿附近的仙游寺游山玩水,企图将那心中郁积的忧伤和惆怅默默排遣。
马嵬驿,那是唐玄宗的爱妃杨玉环自缢身亡的地方。贵妃已逝,却在世间留下一段凄美的故事,空令后人嗟叹。三人同往仙游寺,自然无法不谈及玄宗与贵妃的情爱旧事,王质夫更是鼓励白居易用他笔下隽美的诗文将那段渐被尘封的红颜往事记录下来。
“乐天乃深于诗、多于情者也,试为歌之,何如?”王质夫望着一脸忧郁的白居易轻轻笑着。
“我?”
“要给大美人杨玉环著文赋诗,当然非乐天兄的一支生花妙笔莫属。”陈鸿也嘻嘻哈哈地附和着,“要再不把这段故事记录下来,恐怕那段令人生憾的情事便要随着时间的推移被历史的尘埃湮没了!”
“可是……”白居易蹙了蹙眉头,想起湘灵,这个时候,他实在没有心情为那个死去经年的杨贵妃赋诗作文。
“还什么可是不可是的?”王质夫继续怂恿着,“杨玉环是在马嵬坡自缢身亡的,从此与玄宗皇帝有情人阴阳相隔,无法再聚,着实引为恨事,不如这首诗就叫作《长恨歌》吧?”
“长恨歌?”陈鸿仔细咀嚼着这三个字,不无得意地点点头说,“嗯,就叫长恨歌吧!乐天兄,咱们就根据明皇与杨贵妃的故事来演绎一段文坛佳话,如何?”
白居易不解地盯一眼陈鸿:“大亮兄,你的意思?”
“当然是你来作诗,我来写传了!诗就叫《长恨歌》,传自然就叫作《长恨歌传》了!”
“好!好!”王质夫望着他二人,兴奋地拍着巴掌说,“乐天作诗,大亮作文,真是天人之合、妙不可言!怎么样,乐天,难不成这一曲《长恨歌》就把你难倒了?”
“杨玉环,长生殿;长生殿,杨玉环……”白居易望着陈鸿与王质夫痴痴念着,眼前闪过的却是湘灵艳如桃花的面容。
身边的游人匆匆走过,漫天黄叶飘落,将转角处仅有的一丝温暖盖过。秋风瑟瑟,冷冷地吹打在身上,又让他埋藏在心底的悲伤瞬间涌上心头。都说爱情是一个圆,一个人代表一个弧,两个弧走到一起就是一个完美的圆。然而,于千万人之中、于千万年之中,在时间无涯的荒野里,竟不知有多少个弧正渴望着与另一个弧相遇,那么,他的另一个弧现如今又藏到了哪里?
没有四射的光华,没有刻意的修饰,也没有跌宕起伏的情节,他和她的邂逅,亦如明皇与玉环的初见,却代表了世间所有的开始、所有的结局……其实,茫茫人海中的相遇,便是一份难得的缘,还记得那一年,那一月,那一天,即使痛过哭过也始终是他脑海里最清晰的回忆,而这一切,只因为有她相伴,有爱相随。
爱情在思念之间,缘分在聚散之间,总是半点由不得人;相识在美丽之间,记忆在过往之间,总是无法随心所欲地把握。在那些过去的记忆里,分明还烙印着相识时的美丽,尽管走过青春的季节,穿过清晰的过往,岁月已不再是当初完整的印迹,生活也增添了萧瑟凄楚的经历,但她依然是他脑海中最美的等待。往日的点点滴滴总是在记忆中偶尔泛起美丽的涟漪,倏忽间,一个不经意,谁也预料不到会在哪里,轻轻一翻便又翻开过往的记忆里,那些隐约可见的,被时间高高搁置起来的往事,而所有的甜蜜与悲伤都会借机发泄,让陷身其间的人很难在很短的时间内轻易理出一个头绪来。
沉浸在往事的追忆里,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岁月在流光中不间断地远去,而所有的故事都变得越来越朦胧,尽管情节早已斑驳,但思念的心却未曾更改。唐明皇与杨玉环早就与这世界失之交臂,而他与她亦是渐行渐远,找不见来时的归路。或许是时间太过遥远,有些东西是不是能够遗忘,根本由不得自己,也许有一天,时间终会淡化所有的过去,只是,在不经意间心酸地想起时,会不会也是另一种悲哀?
转身,亭中青石畔,王质夫已给他铺好纸笺,陈鸿也替他摆开了上好的砚墨。他轻轻举起从袖中抖落而出的羊毫笔,牵引着美丽的思念和伤感,饱蘸上浓墨,在那透着朦胧香气的花笺上轻轻一点,只一袋烟的工夫就写出一首惊天动地、缠绵悱恻的叙事长诗来: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
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
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
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
金屋妆成娇侍夜,玉楼宴罢醉和春。
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怜光彩生门户。
……
风吹仙袂飘飘举,犹似霓裳羽衣舞。
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
含情凝睇谢君王,一别音容两渺茫。
昭阳殿里恩爱绝,蓬莱宫中日月长。
……
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有誓两心知。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白居易《长恨歌》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唐明皇与汉武帝都是以好色闻名于世的帝王,为觅得倾国倾城的李夫人,汉武帝费尽心机,而杨家刚刚长成的女儿玉环却是养在深闺之中无人能识,只能静守楼台,独对一轮明镜暗自嗟叹。
捧着墨迹未干的诗笺,他轻轻浅浅地叹,李夫人与杨贵妃都是国色天香的绝世佳人,自然美得无处可藏,总有发光发亮的一天,一朝飞上枝头做凤凰。而他珍爱的湘灵,虽也长着娟好妩媚的面容,却始终得不到母亲陈氏的青睐,就像那埋在土中的珠玉,永远无法放射出耀眼的光芒,无法令人侧目。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杨玉环自是天生丽质难自弃,所以最终被选作明皇的妃子,终日相伴在侧。贵妃的美,美得惊心动魄,美得无以复加,甚至一个浅淡的回眸笑靥亦能百媚丛生,令六宫粉黛见之都觉无色。
世间真有这样的绝世美人?答案是肯定的。在他心里,湘灵就是这样一个冰清玉洁、丽质天生的佳人,只可惜,她未曾生在豪门大户家中,别说是被选入宫中为妃,就连嫁作他白居易的妻也是阻力重重。同样是绝代的佳人,为什么命运却是如此不同?为何杨玉环就可以锦衣玉食、夜夜笙歌,湘灵就只能守在符离城外的小村院落里为她思念的男子伤心落泪,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想着湘灵,梦着湘灵,他用唯美浪漫的笔触,在诗文中描绘了杨贵妃的倾城之貌,亦写尽他满心的失落与伤感。贵妃进宫后因有美色而得专宠,不但自己“新承恩泽”,而且“姊妹弟兄皆列土”。因为美貌,她享尽人间荣华富贵,与明皇日日纵欲、夜夜行乐,整日整夜沉湎于歌舞酒色之中,最终酿成安史之乱,“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
明皇的迷色误国,是直接导致他与杨贵妃“长恨”的内因。安禄山率军攻向长安城,明皇带着后宫眷属仓皇出逃,历尽艰辛,也令他们的爱情遭到毁灭性的打击。“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马嵬坡,“六军不发”,要求处死杨贵妃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是将士们愤于唐明皇的迷恋女色、祸国殃民。
只是,国家的兴衰又与那个女人有什么关系?杨贵妃充其量只不过是政治角逐棋盘上的牺牲品罢了,正如他的湘灵,出身微贱又哪是她自己的错?她们无从选择,亦无法选择,在既定的命运面前,谁人都无从更改什么,也无力改变什么,就算君临天下的唐明皇亦无法保护得了他痴痴迷恋的女人。想着明皇与杨贵妃的情伤,他的眼角有了浑浊的泪水,竟不知到底是在为遭遇变故被逼自缢的杨玉环心痛,还是为在符离静守深闺的湘灵悲怆了!
杨贵妃的死,让她和明皇的爱情酿成一出悲剧。“黄埃散漫风萧索,云栈萦纡登剑阁。峨眉山下少人行,旌旗无光日色薄。……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他潸然泪下,仿佛看到失去杨贵妃后的唐明皇心底蕴结的那股揪心的“恨”,便用酸恻动人的语调,宛转描述了明皇的悲恸之情:贵妃自缢后,形单影只的他在蜀中的寂寞悲伤;还都路上,不断地追怀忆旧,行宫见月、夜雨闻铃,只是一片“伤心色”“断肠声”的凄绝;长安收复回朝时,重过马嵬坡,“不见玉颜空死处”的悲怆;以及回宫后,睹物思人、触景伤情,放眼望去皆是物是人非事事休的种种凄凉感触。字字句句,写尽缠绵悱恻的相思之情,使人读来更觉荡气回肠。
失去了湘灵,他的痛苦何尝不比失去杨贵妃的唐明皇更加撕心裂肺?湘灵。举头怅望长空,他深深地叹,又将她的名字在心里念了千遍万遍。此时此刻,真的好想告诉她,对她的爱从未遗忘,对她的情从未冷却,对她的恋从未间断,可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她还能听到他发自心海的呼唤吗?
流星划过天际,留下瞬间的美丽,只是他还留在原地,品味着一个人的孤独。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红尘漫漫,前路茫茫,几许相思,几多痴情,生生死死中,可曾听见诸多哀婉的感叹?从古至今,究有多少痴男怨女身陷其中、难以自拔,又有多少人为情生、为情死,为情痴、为情狂?或许,明皇和杨玉环如是,他和湘灵如是,世间爱得真、爱得深的痴情男女亦如是。
“临邛道士鸿都客,能以精诚致魂魄。为感君王展转思,遂教方士殷勤觅……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唐明皇对杨贵妃相思不尽,于是效仿汉武帝,找来道士寻访佳人芳踪,忽而上天、忽而入地,“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后来,诚心终于感动上苍,杨贵妃以“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的形象出现在海上虚无缥缈的仙山上,殷勤迎接大唐使者,含情脉脉,托物寄词,重申前誓,进一步深化渲染出“长恨”的主题。
“情”之一字的宣泄,在白居易的笔下,在《长恨歌》里早已超脱于帝王妃子间的感情纠葛,而更多地带有他个人的主观理想,叙事情节亦超出史实范畴,将主观愿望与客观现实中的矛盾冲突表现得一览无余。
写唐明皇,就是写他自己;写杨贵妃,亦是描摹他深爱的湘灵。从响应陈鸿和王质夫的提议,在花笺上落笔写下“汉皇”二字之际,他便知道,笔下的佳人不会只是那个远去的杨玉环,而更多突显的却是守在符离山水间呜咽着的湘灵的影子,以及他们爱而不能的苦衷。末尾“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四句,是从他写给湘灵的那首《长相思》诗中之句“愿作远方兽,步步比肩行。愿作深山木,枝枝连理生”蜕变而来,既点明题旨,回应诗首,更是他对爱情的叹息与疾呼,是对于爱情受命运播弄,被政治伦理摧残的痛惜。此恨之深,已超越时空而进入无极之境,读来清音有余,给人以无限回味的余地。
红尘如梦缘如水,人来人去人何从?红尘如梦,情难永远;水过有痕,纵使缘尽,心海却总有潮生。是的,与其说《长恨歌》是一幕描述唐明皇与杨贵妃的爱情悲剧,倒不如说是白居易与湘灵爱不能守的真实写照。杨贵妃死在了马嵬坡,唐明皇都能在仙境中觅到她的芳踪,难道自己就不能再与湘灵聚首?尽管她已远走,他却始终相信,总有一种回忆能牵引她回归他的世界,共他同听一曲缠绵悱恻的《凤求凰》。然而,伤痛的往事,却是依旧不能释怀,他只能在时光的流转中,在心底将她深深想起,左是《长相思》,右是《长恨歌》。
Tips:
《长恨歌》是白居易流传于世最著名的一首长篇叙事诗,作于元和元年(806年)初冬。据白居易的挚友陈鸿在《长恨歌传》中所述,他与白居易、王质夫三人于元和元年十月到仙游寺游玩,偶然间提及唐明皇与杨贵妃的爱情悲剧,大家都很感慨,于是王质夫便请白居易赋一首长诗,并请陈鸿写一篇传记,二者相辅相成,以传后世。因长诗的最后两句是“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所以他们就称白居易的诗叫《长恨歌》,称陈鸿的传叫《长恨歌传》。
《长恨歌》是一首抒情成分很浓的叙事诗,白居易糅和了历史和民间传说,用唯美的笔调,生动形象地叙述了唐玄宗与杨贵妃之间发生的那段凄美动人的爱情悲剧。作为一首千古绝唱的叙事诗,诗人在叙述故事和人物塑造上,采用了我国传统诗歌擅长的抒写手法,将叙事、写景和抒情和谐地结合在一起,形成诗歌抒情上回环往复的特点,时而把人物的思想感情注入景物,用景物的描写来烘托人物的心境;时而抓住人物周围富有特征性的景物、事物,通过人物对它们的感受来表现内心的感情,层层渲染,恰如其分地表达人物蕴蓄在内心深处的难达之情,感染了千百年来的众多读者。
然而,究其诗意,却是基于诗人自己的感情经历之上的,并非无病**之作。通过对其写作背景的研究,笔者认为,《长恨歌》的主题应在于表现诗人对纯真、坚贞专一爱情的歌颂,同时也隐含了对湘灵的深切思念,以及对婚姻受到阻挠的无声抗议,并通过塑造的艺术形象,再现了现实生活中的“长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