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啪嗒~~”

泪水不断地滴下，如同一场酝酿了许久的大雨。

卡尔拿出钥匙，帮他打开了手腕和胳膊处的海楼石镣铐。

也正是这一动作，让周围看到的犯人们纷纷瞪大了眼睛，其中暴起的血丝生动形象地说明着他们内心的不平。

也是在这一刻，他们才意识到。

这哪里是来了一个狱友啊？这分明是来了一个爷啊！

“吃吧！不够还有呢！”

“就算是为了他，也先把肚子填饱再说吧。”

卡尔就坐在艾斯的对面，一脸平静。

“谢..谢谢...”

终于，艾斯内心产生了动摇，一个他一直以来都不愿意面对的现实被人直接了当地摆在了面前。

那就是卡普，他的爷爷。

嗅着烤野猪上不断散发的香气，艾斯将其抓在手里，就和曾经无数次一样，张开大嘴咬了下去，那模样和路飞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甚至让卡尔都不由得恍惚了片刻。

“这个味道....”

眼泪如同倾泻而下的瀑布，一往无前，一泻千里，再不是人力所能阻拦。

这是记忆中的味道，也是...亲情的味道。

“哎呀呀~~被发现了呢！”卡尔露出一个苦恼的表情，“毕竟我才刚到，哪里有功夫给你准备这些东西呢？”

卡尔的话无疑是让艾斯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过往的画面再次浮现在面前。

那时候的卡普，头发还没有像现在这样白，每次来看他和路飞，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带着他们跑到最近的森林里面，把他们丢到野兽窝里，看他们吃瘪，总是发出畅快的大笑。但在那一天的疲惫之后，总会有一只香喷喷的烤野猪，作为他们最好的慰藉。

“这么多年了，他的手艺还是这么差！”

艾斯一边哭一边吃，烤肉混杂着咸湿的泪水被吞入肚中，连同他这么些年的内疚和自责。

“慢慢吃，别噎着。”

卡尔招了招手，就有人送来了一桶酒。

“来，喝点。”

“其实，你知道的，他只是不善言辞罢了。”卡尔给自己倒了一杯，也给艾斯满上了一杯，“他对你的关心，其实一点都不比你那个便宜老爹少。”

“没错，就像之前说的那样，纽盖特大概率会来救你，甚至不惜在马林梵多和海军正面开战。”

“但你也应该明白，如果可以用自己的命来换你的命，他不会有丝毫犹豫的。”

“起码这样，他就不用被夹在正义和亲情之间，做最痛苦的那个人。”

几句话的功夫，艾斯面前的烤肉便只剩下一个骨架了，只留下最后一口，或许是因为不舍得，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放开吃吧，还有呢！”

“他虽然不能直接把你放走，但是管你一顿饭还是可以的。”

就这样，烤野猪不停地送来，艾斯不停地吃，而卡尔就一边喝着小酒，一边不停地使用着嘴遁。他也不知道究竟艾斯和路飞到底一不一样，吃饭的时候到底能不能听得进去，但他还是要说的。

“嗝~~就到这里吧。”

艾斯擦了擦嘴巴，肚子已经鼓了起来。

“那也行，有了这顿饭，撑过十天应该没问题了吧。”

卡尔招呼狱警过来，开始收拾现场。

“十天？”艾斯一愣，“你不是说...”

“哦，那个啊！”卡尔仿佛后知后觉一样，“那个我骗你的。”

艾斯：？？？

“毕竟是已经发布了公告，时间怎么能随便改呢？那海军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你...你怎么能这样？！”艾斯气的脸都白了，声音颤抖地甚至连话都说不利索。

“不这样你会愿意吃饭吗？”卡尔无所谓地说道，“换位思考一下嘛！要不是老爷子发话了，你今天不吃饭的话我晚上就要吃他的爱心铁拳的话，我才懒得管你！”

“反正十天半个月的你又饿不死。”

“而只要死不了，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足够我和路飞、和老爷子交代了。”

“你....”艾斯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而这个时候，现场也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卡尔也起身打算离开。

“那今天就到这里吧！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就对着电话虫喊，会有人给你送的。”

卡尔后退几步，离开了牢房，站在了走廊的灯光之下，和牢房里黑暗之中的艾斯形成鲜明的对比。

“好好活着吧，毕竟...你的命，以后就不只是你自己的了！就算委屈自己，也别委屈了他们。”

“你什么意思？！”艾斯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立刻爬了起来，朝着卡尔冲去，恨不得揪住他的衣领来问个清楚。

可他忘了，就算卡尔给他打开了上半身部分的镣铐，但下半身依旧处于限制之中。

所以他只能摔了狗啃屎，十分狼狈地倒在了卡尔的面前。

“字面意思。那就是...”你

“不用死了！”

卡尔微笑道，可是那微笑落在艾斯眼中，却仿佛来自地狱的宣告。

“有人同意拿自己的命来换你的命了！”

“谁？！是谁？！”

“还能有谁？你那个便宜老爹呗！要是换别的人，他也不够格啊！”

“老爹！不，不是这样的！”

“很可惜，就是这样的。”

“混蛋！混蛋！”艾斯像是疯了一样，疯狂地锤击着地面，直到鲜血将拳头和石板都染红，也没有停止。”

“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就不会连累老爹了。”他失魂落魄地说道。

“我真是个混蛋！我真是个混蛋！”

“要是我死了就好了，要是我死了就好了！”

想到这，艾斯抬起了手，缓缓放在自己的面前。

卡尔刚刚解开了他手部的镣铐，这就给了他自绝的机会。

“不甘心吗？”

“不甘心的话！就带着他的那一份继续卑微的活下去吧！”

“哦对了，如果你想死的话，我也不会拦你的！”卡尔一脸轻松地解释道，“因为这里是推进城，就算你死了，消息也不会传出去，更不会让白胡子海贼团知道。所以事情根本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海军完全可以找一个和你长得差不多的人，伪装成你的样子，反正不面对面根本看不出来。该死的人，一样要死。哦对了，而且还会多死一个。”

“毕竟...原本你是不用死的。”

卡尔咧嘴一笑：

“所以，我建议接下来你就好好吃饭，好好休息，静静等待处刑的那一天。等着你的便宜老爹带着你的那群兄弟姐妹们来救你吧！”

“到时候你最好能跑能跳能打，这样万一他们真的打穿了海军的防线，你们说不定能迎来一个完美的结局呢！”

“毕竟，海军和白胡子的交易，只停留在他抵达马林梵多和海军正面交战，至于生死，各凭本事。”

“而你...”

“很幸运！无论谁输谁赢，你都不会死！”

“毕竟...谁让你有一个爱你的爷爷，一个爱你的老爹，一个爱你的弟弟呢？”

“所以...死的只会是其他人，而不会是你！哪怕这一切都是你自己惹出来的！”

“所以...如果实在不甘心的话，就带着所有为你而死的人的那一份，一起卑微的活下去吧！”

“去替他们亲眼看一看...”

“看一看那片新的世界，那个新的时代。”

“然后告诉他们...”

说到这，卡尔的表情满是癫狂，宛若一个真正的魔鬼。

“他 们 错 了！”

每一个字，都仿佛一柄重锤狠狠砸在艾斯的心中，让他不由得失魂落魄起来。

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那种彻骨的无力感，让艾斯甚至连抬起手臂自绝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输了，输的十分彻底。

而输的代价，也远远不是他所能承受的。

属于他的战斗，其实早在他输给黑胡子蒂奇的那一刻就结束了。

而接下来的战斗中，已经没有了他的位置。

“如果你非想自杀，没有勇气去面对接下来发生的一切的话，那就动手吧！”

“反正卡普老爷子现在在地上一楼，根本不可能赶过来拦你！”

“不过...只是可惜了你的那些兄弟姐妹们了。明明注定徒劳无功，明明他们想要拯救的人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他们却还依旧被蒙在鼓里，怒吼着向海军发起冲锋，看着一个个同伴和家人倒下...”

“直到他们踏过尸山血海走到处刑台面前，才发现那个假的艾斯，才意识到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骗局，才意识到他们为了一个不可能实现的目标而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你说...那个时候，他们的心情...”

“会是怎么样的呢？”

“那一定很有趣吧！”

“到时候，我会做主，让你们一家团聚的！”

“到了地下，你就亲口去问问他们吧！”

“啊哈哈哈~~~”

癫狂的笑声在牢房之中回荡，而与之相对的，则是艾斯的近乎崩溃的呢喃。

“魔鬼！你真是一个魔鬼！”

“没错，我的确是一个魔鬼！”

“因为救世主，早就另有人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