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内。

针对乔北的审讯还在继续，连乔北不都不得佩服杨平的耐心，第三天了，也不动手逼迫，就是等到乔北犯困的厉害迷迷糊糊中要闭眼睡去的时候，猛然一声大喝，继续发问。

问题还是那几个问题，王昆在哪里？刘卫民的箱子里的文件在哪里？一遍又一遍，乔北在某一刻甚至忍不住要告诉杨平，刘卫民是给了我一杳文件，我在暗中交给了卢伟伟，而且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连凌姗和最好的两个兄弟锋子和朱明明都没说。

但乔北还是忍住了。

乍一听到王昆杀死了刘卫民之后，乔北就不打算再告诉任何一个人。他想到了刘卫民口中的儿子，也想到了自己。刘卫民死了，他儿子从此之后就是孤儿，和自己一样，无依无靠。

乔北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些东西一定不能落在别人手里，自己一定要出去，不仅仅是为了自己，再是为了那个尚未谋面的和自己一样失去父亲的孤儿。

刘玄德白帝城托孤诸葛孔明，刘卫民荒岛托孤于我，这历史惊人的巧合，两个已经哽屁的男配角还特么都姓刘。

自己一定是诸葛亮转世，不然哪会在冥冥之中遇上这种糟心事儿？

不能说，打死也不能说。那是属于刘卫民儿子的产业，小爷不得学一个诸葛孔明鞠躬尽瘁扶着那刘禅上西天取经么……

艹，串文了！

如果那刘卫民的儿子像刘禅一样是一摊扶不起来的烂泥，小爷就天天揍他一百顿，顿顿手法不重样！

啊，不行，不能揍。揍多了会有逆反心理，像自己一样，明明品学兼优、聪明伶俐、一身正义……到最后被迫着去卖了菜。

这三天里，乔北就是靠着脑子里的这些天马行空的幻想艰难熬过杨平的审讯。到后面，他甚至不管杨平问什么，只自顾脑补着各种以后极有可能发生的情景。

“乔北，箱子里的文件到底在哪里？”杨平又是一声断喝，让两瓣眼皮已然要合拢的乔北再次惊醒。

“箱子？你是说杜十娘的那个百宝箱么？那不是在杜十娘被李甲卖身给孙富的时候怒沉江中么？”乔北答非所问，嘴里犹自吟道：“从来海水斗难量，可笑虔婆意不良……”

杨平听得直皱眉，和陪审的警员面面相觑。这乔北，是不是被自己连番的审讯给审傻了？

“我问你刘卫民给你的箱子里的文件在哪里？”杨平再问。

“刘卫民？刘卫民是谁？”乔北嘴角含笑，眯缝着双眼看着杨平，摇头晃脑说道：“可是那蜀州刘玄德的后辈？还是后主刘禅的私生子？三国演义也没有这个人名呢？”

连问几句，乔北都答非所问，这让杨平怒气难平，一拍桌子，喝道：“乔北，你不要跟我装傻！”

“乔北，谁是乔北？”乔北伸出舌尖用牙重重咬了一下，以确保自己头脑里的清醒，继续叫道：“难道是《天龙八部》里乔峰的后代？呵，那端是一条好汉，左青龙，右白虎，提了龙泉宝剑，上斩昏君，下诛谗臣……”

“你！”杨平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乔北大怒：“乔北，你是要顽抗到底吗？”

“可怜我那在雁门关苦苦守侯的阿朱姑娘，朕辜负了你，要这天下何用……”乔北已然入戏，深不可拨，一通胡言乱语。

杨平陡然从椅子上冲过来，一把抓住乔北的衣领，想要动手，却又心存顾虑，只是用两眼死盯着神智恍惚的乔北，一字一句叫道：“我倒要看看，你熬得住，还是我熬得住！”

“鳌拜？你是说被韦小宝一计杀死的奸臣鳌少保？那不过是小宝千万劫难中的区区一坎，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我不喜欢韦小宝，太滥情，我相当不喜欢。要我说，咱们还是来谈谈《西厢记》里的张君瑞，久泡崔家小姐不得，差点撸死……”乔北脑子里跳跃着各种思维，想方设法的避开去思考杨平问自己的问题。

这要一个不小心，自己没忍住，顺口那么一说，小爷这三天的苦算是白熬了。

“好，很好！给我装是么？那你就慢慢装。”杨平咬牙忍住要动手的欲望，重新回到审讯桌前，平静地问道：“你是怎么从孙大宏手中救出刘卫民的？”

“孙大圣？那个妖猴我不喜欢，我喜欢八戒，平易近人，却各种机缘上身，很是不错……”乔北自然转移话题。

杨平冷笑一声，继续问道：“你怎么认识王昆的？”

“王勃？那是初唐四杰之首，无奈杀死官奴曹达，一贬再贬，出三江而浮五湖，越东瓯而渡南海，可惜遇上那南海惊浪骇浪，那三十丈高的龙卷风，将王勃卷起，上了西天极乐……”

乔北费尽脑子思考着家里书架上父母给自己买的课外书，这一念不要紧，却让乔北又想到了父母和李国华，如果他们还在，自己会遭受这个鸟人的逼迫么？

不，自己已经长大了，要独立去面对这所有的一切。

要担负起沉甸甸的重任，新城和京鼎那么多员工还在等着我，刘卫民的儿子还在等着我，还有郝静……她也在等着我。

静静，圣莫尼卡，下雪了吗？

“你是怎么和王昆联系的！”杨平又问一句。

联系，怎么联系？静静临走都没有给自己一个联系方式，你怎么就那么狠心呢？你怎么就把我一个人抛在古城呢？你怎么就不给我来一点信息呢？圣莫尼卡，不让用微信么？

啪！

“你请王昆杀人，给了他多少钱！”杨平在审讯桌上重生一拍，厉声呵斥，又残酷的将乔北的思绪拉回现实，这让乔北微微皱眉，对杨平扰乱自己的思绪极为不满。

小爷才刚刚想起静静的嫣然一笑，你一巴掌给小爷打散了，赔！

当然，乔北不敢也不会说出口，嬉嬉笑道：“钱？我有！我一天卖菜能挣七百多块，那是我第一天在菜市场卖钱赚来的钱，可珍贵了……”

啊，不能回忆现在的事情，不然要牵出很多人，乔北立马打住，摇头笑道：“可惜，当年粪土万户侯，也没留下什么值钱的东西，连去浴场做一个大保健都舍不得，哦不，我是洁身自好，不爱那口……”

“你答应了刘卫民什么条件，以至让刘卫民给你文件？”杨平打断乔北的胡言乱语。

“唉……”小爷会上你当么？故意勾引小爷往那儿拐弯？套路深啊……

“说，你答应了刘卫民什么条件！”杨平现在不问文件在哪，直审内情。

乔北扭了扭脖颈，尽量让自己舒服一点，让自己的精神略微清醒一点。胡编乱造了这么久，乔北已经很累了，脑子里快要想不起书上的情节，更何况杨平这连续几日的重复审讯。

“刘卫民答应给你什么好处？”杨平连问几句，乔北都没有反应，杨平走近一看，乔北睡着了。

正想要去将乔北弄醒，审讯室的门被推开，邝文斌走进来，凌利的目光在乔北身上扫过，又眯缝着眼看着杨平，淡然问道：“审出什么结果了？”

抓到了王昆，邝文斌才腾出手来过问乔北的审讯。毕竟，乔北在整个案子里也是一个关键人物。王昆回到古城，是不是乔北通风报信？他们两人之间是不是一直有联系？

刘卫民一心求死，是不是给乔北交代了什么？这也是邝文斌一直想知道的问题，真相，是邝文斌追求的唯一真理。

“邝队，我这正在审讯……”杨平脸露不悦之色。

“审了三天，还没审出一份口供出来么？”邝文斌面无表情，他不知是同情乔北，还是看不惯杨平这种拖拉的办案风格。

杨平站在邝文斌面前，却毫不后退：“这小子狡猾的很，各种顽抗，刚才还装疯卖傻，以回避审问。邝队，我还需要几天时间，一定能给你一份满意的答卷。”

“疲劳审讯，有用么？你在警校没学过审讯技巧么？”邝文斌冷眼看向杨平，他向来见不得办事拖延的人，组里的一众刑警，都已经被邝文斌逼出了极高的办事效率。

“那也得审啊！”杨平呵呵一笑，慢条斯理地冲邝文斌说道：“这件案子上头十分关注，廖局都下令一定要审出一个结果出来，我们两个不敢怠慢啊。”

“哼~再这样审下去，屁都审不出一个，人早审死了。”邝文斌皱着眉头，指着乔北冲杨平两人叫道：“先扔看守所，回头我审。”

“邝队，廖局专门交代让我主审乔北……”杨平言语中大为不甘，自己审了这好些天了，都没审出一个结果来，邝文斌到时给审出来了，这不明摆着告诉别人自己没本事么？

再何况……

杨平没敢再想下去。

“我已经找过廖局，这件案子是我在负责，我要审乔北，有问题吗？”邝文斌眉毛一横，一股莫名的威严笼罩上杨平周身。

杨平站在原地，想反驳又无言反驳，人家是主管专案的组长，要亲自审个嫌犯，还有什么问题？

“就这样，你们现在送乔北去看守所，我稍后过去突审。”邝文斌没有和杨平解释任何一句，只是直接发布自己的指令，这让杨平心里有些愤愤不平，却又无可奈何。

“是。”杨平不再坚持。

邝文斌又扫视一番乔北，皱了皱眉，转身出去，再没有给杨平留下只字片言。杨平和陪审警员对视一眼，摇摇头，他们现在只能执行邝文斌的命令。

……

乱坟岗。

段风站在一个小土坟前，将手里的酒瓶里的酒绕着土坟倒了一圈，又蹲在土坟前，接过身边壮汉递过来的冥纸，在坟前烧了几刀，嘴里像是拉家常一样念叨道：“叫你不要跟着我做雇佣兵，你说喜欢玩枪，非得跟着。告诉你大陆境内是我们雇佣兵的禁地，你非要入境。叫你离开古城，你非要找乔北报仇，这回省心了吧？”

“风哥……”旁边壮汉递过祭品。

段风将简陋的祭品凌空拜了三拜，摆在坟前，继续念叨道：“小云，哥暂且把你安在这里，等哥帮你报了仇，把你脑袋弄回来，我再带你回家。”

趁夜潜入公安医院偷走了段云的无头尸体，段风将这个顽劣的弟弟暂且葬在乱坟岗里。

李农入狱，他本来想走，但现在，他已经决定不走了。

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亲弟弟被人杀死，连头都被割了下来，此仇不报，让他何以去见地下的父母和弟弟？

“花吧，尽量花吧！”段风往空中抛出一把冥币，平淡的言语中，却透出一抹深深的哀伤，朝阳照在段风的脸上，刀疤拉过的阴影里，一双眸子射出无限杀意。

乔北，你这个罪魁祸首，要不是你，我弟不会泄露行踪，也不会陷入牢笼，我更不会这么轻易的入境……王昆，不管你蹲在哪个深牢大狱，我都要亲手割下你的脑袋，以慰我弟在天之灵。

以血还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