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北，我现在挺好的。”三轮车主站起身，冲着乔北的背影笑道。

“好什么？”乔北猛地转身，指着三轮车主叫道：“抽着软白沙，拉着三轮车给人送货，这叫好么？”

三轮车主笑笑。

乔北原路折回，立在三轮车主面前，盯着看了许久才说道：“华子，你知道我刚看到你是什么一个味道吗？像是一根针在扎我的心你知道吗？咱们一班从菜市场走出来的兄弟，都没有忘过曾经半夜两点爬起来去桥头批菜，去各处送菜，是什么样子？就是你现在这个样子，华子，我问你，你忘了吗？ ”

三轮车主正是张志平被陆文龙逼着辞退的曹小华，此时听得乔北说起往事，眼眶里不由得泛出一丝泪花的光芒，摇头应道：“我没有。”

“那你再看看，咱们那帮兄弟现在都怎么样？过得不好吗？”乔北问道。

“过得好，都好，我都知道。”华子仰着头，盯着天空。

“我们离开了古城吗？”乔北又问。

“没有。”

“我们对兄弟不好吗？有哪个有点破钱就嚣张跋扈趾高气仰了吗？有哪个有点破钱就嫌弃过穷兄弟吗？有哪个……”

“没有，都没有！小北……”华子眼泪终是跌落下来。

“那为什么不来找我们？两年了，你就在古城对不对？马洪去找过你你也知道是不是？狗S脾气还挺倔，欠收拾是吧？”乔北一通恶骂。

华子只是泛红着眼睛憨笑，也不回嘴。

乔北看着一身散发着汗臭的华子，心里极为心疼，脸上却仍然板着骂道：“我现在有事，没空搭理你。晚上六点之前，把自己收拾的人模狗样的过来广汉楼接受群众批斗，我会通知他们在广汉楼等你，多久都等！”

“小北……”华子张着嘴巴，看到拧着眉毛的乔北，哪里说得下去。

“你就一傻逼！”乔北伸手拍在华子脖颈，狠狠的抓了一把，骂道：“咱们组织遇到**烦了，身为组织成员，你敢袖手旁观吗？我就问你，你敢吗？”

“不敢！”华子咧着一张大嘴。

“走了。”乔北松开华子，过去上车，等毕胜将车开过呆立在路边的华子身边时，乔北将头伸出窗外叫道：“穿厚点，他们肯定要揍你！”

“揍死也愿意！”华子大声应道，久久站立，直到丰田霸道拐入岔道，不见车影。

……

晚上六点，华子穿着一身崭新的休闲服，脸上稀疏的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头发也新理过，整个人看着精神抖擞出现在广汉楼门口。

卢伟伟一直在门口等着，见到华子，立马堆满了笑脸过去叫道：“哎呦，这不是曹总么？这么久不见，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伟伟……”华子咧嘴大笑。

“跟你很熟吗？伟伟是你叫的吗？”卢伟伟斜过一眼，用肥硕的手一把搂过华子的脖子直往里拖，边走还边叫道：“曹总驾到，广汉楼蓬荜生辉，楼上的姑娘接客啦……”

“伟伟你怎么搞得像龟公一样？”华子心里欣喜，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哎呀，你再说一个？”卢伟伟拧着眉毛盯着华子：“看来乔地主说的对，你就是欠收拾！笑什么笑？我告诉你事儿大发了，上去咱们谈谈人生和理想。”

华子笑嬉嬉的任由卢伟伟夹着上楼，被塞进了一个包厢，三秒钟后中，包厢里面传来华子的惨叫：“啊……我错了，我错了……”

“错哪了？”锋子的声音。

“不该私自脱离组织！啊……”华子连连惨叫。

“还敢不敢再犯了？”马洪的声音。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啊……”

“如果再犯了，怎么办？”卢伟伟的声音。

“任打任罚……”

“把组织纲领第一条背十遍！”朱明明的声音。

“生是组织的人，死是组织的死人！生是组织的人，死是组织的死人！生是……”

包厢外面的服务员听得顿觉毛骨悚然，好在卢伟伟平时对服务员都非常好，这才没有人报警。孟瑶和孩子刚刚断奶回到新城上班的吕萌手挽着手推门进去，就看到卢伟伟四人将华子压在沙发上，下面的华子衣衫凌乱，刚做的发型被弄成了鸟巢，脸上却笑嬉嬉的，见到两人进来狂喊：“救命啊……”

“该！”两个女生异口同声。

“看来还不服啊？”卢伟伟加重了下压的力道。

“服！服！彻底服了……”华子高声讨饶。

嬉闹的一阵，众人终于安静下来，围着餐桌落座，华子一直没见到乔北，出声问道：“小北呢？”

卢伟伟横过一眼，呵斥道：“组织头目生气了，说他要考虑一下，是要清理门户，还是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啊……”华子傻眼，众人大笑。

“小北在谈事，他等下过来。”朱明明之前和华子最要好，笑着解释一下。

卢伟伟站起身来冲众人说道：“我也要过去，你们几个先收拾他，给我往死里灌他！不服，回头我再来收拾，直到把他收拾的服服贴贴为止。”

“必须的！”马洪三人立即应道。

“伟伟，你少喝点。”孟瑶劝道。

“今天是不行了，大阵仗。小北交代下来，如果喝不趴那帮人，就要将我革职处理。”卢伟伟冲孟瑶嘿嘿一笑，又对众人挥挥手，转身出门。

转入另一个包厢的时候，老卢正将身边四人一一介绍给乔北和龙薇两人：“这是云天实业的王总，高新区做精密仪器的；这是沧远集团的李总，干进出口贸易的；这是红锦家纺的肖总，H省最大的纺织厂；这是长运集团的江总，他厉害，古城所有的长途路线都在他的手上。”

乔北和龙薇与四人一一握手，老卢见到卢伟伟进来，又笑道：“这是犬子，你们都认识了。”

卢伟伟冲四人一一点头叫人：“王叔，李叔，肖叔，江叔……”

“伟伟跟着乔总，看来是要一飞冲天喽。”江总笑道。

“不争气的玩意，我就寻思着扔在小北这里，先磨磨自己的性子，也长进一些，让我那辛辛苦苦挣来的家业，也败的慢一些。”老卢谦虚地应道。

众人大笑，寒暄一阵，各自落座。

乔北脸上堆积着很职业的笑容，心里却忐忑不安，这老卢冷不丁的一个电话进来，说是晚上带四个朋友过来一直共餐，还让小北咨询一下龙薇的意见。乔北当然代替龙薇一口答应，心里却是各种花花肠子。

难道是龙薇吹牛吹大发了？老卢要带着一帮老朋友过来鉴别一下？一个老卢还好对付，这再加上四个老狐狸，怎么办？自己那点小心思，这帮人精不是一眼就看穿了？

龙薇看透了乔北的心思，只对乔北说了一句话：“别忽悠，实话实说，不然事情就办不成。”

乔北答是答应了，心里就更没底了。这要实话实说，岂不全露馅了？想要和龙薇商量几个应对方案，但龙薇只让他记住自己对他说的，别忽悠。

菜肴开上桌，是久不动手的冯九斤亲自烹饪，为了今天晚上的这个局，乔北费尽心思，让冯九斤必须出绝活。上来的第一个菜，就是用南瓜雕刻拼凑而成的大鹏展翅，竟诩诩如生，像是要从盘子里飞出去一样。只是里面的菜是什么乔北不知道，他从来没问过冯九斤，也从来不挑剔。

“乔总，我从法国带了一支红酒回来，您品一下？”沧远集团的李总微笑着征求乔北的意见，乔北当然点头，李总从身边的袋子里捧出一个檀香盒子，上面镂空雕刻着诸多古典花纹，乔北也看不懂，但知道这个肯定值钱。

卢伟伟过去接过酒，开了用玻璃酒樽醒着。

乔北定了定神，决定实话实说，组织了一下台词，冲众人笑道：“四位老总，卢叔，今天能来，我非常高兴。我卢叔知道，我从老街出来，十一岁就沦为孤儿，十七岁连养父都走了，从菜市场卖菜开始，一路坎坎坷坷走到现在，卢叔没少帮我。说实话，李总，您要让我品酒，我只能牛饮一通，我师父算是品茶高手，沏出来的茶在我喝来，却只有一个字，烫。”

众人大笑，李总应道：“乔总，你要说这些，那我们这五个人可就要钻桌子底下去了，你问一下老卢，我们五个，有哪个不是泥腿子出身呢？老卢还好一点，之前还在工厂里干过，我们可都是实实在在的乡巴佬啊。”

“李总，你也别乔总乔总的叫我，卢叔叫我小北，我就尊你们一声叔，你们都叫我小北吧？你们乔总这么一叫，我不由得浑身直哆嗦。”乔北迅速拉近关系。

众人都微笑着点头，云天实业的王总笑道：“行，小北，你爽快，我们也把话摊开了明说。之前见你弄新城，我们几个老家伙很是意外啊！在古城，能和刘卫民斗，能和全毅斗的，还斗赢了的，你是头一个，新城现在了不得啊。”

“王叔，你可别夸我，我等下想起我那些血泪史，都要哭了。真的，你看小北现在好了？当初那个惨……不信你问卢叔，刚开始的时候，真特么难啊！出去给别人送菜，没一个人答理我。要不是卢叔拉我一把，我现在还在菜市场卖菜呢！”乔北低调地炫耀了一把。

王总笑道：“谁还没有过苦的时候呢？我们几个老家伙要讲起血泪史，那不得哭个三天三夜？”

众人大笑，一一附议。

闲扯一阵，卢伟伟将醒好的红酒给众人一一倒上。李总微笑着向一直微笑着不说话的龙薇说道：“小北说不了解这红酒，那龙小姐试试？”

龙薇微微一笑，伸出修长的五指轻轻夹住高脚杯，轻轻晃荡杯底里的红酒，目光在游动的红酒里扫过一眼，将酒杯凑近嘴唇，浅浅抿了一口，在唇齿之间回味片刻，放下高脚杯，冲李总笑道：“有波尔多的贵族气息，还添增了少许罗纳河谷的热情，按说这两个产地的葡萄酿成的酒个性分明，但渗透在一起，竟别有一番风味，更惊奇的是这酒竟然是酿自上世纪中叶，要知道那个时候正是战火正酣狼烟四起之时，李总，得到这酒定是花了一番功夫。”

李总一听，情不自禁的鼓掌，赞道：“龙小姐，果然高明！得到这酒，确实花了一些功夫。前些年我与德国的一个朋友做生意，有幸去过他家里，他曾祖父正是当时横扫英法的德军副统帅，因为好酒，下令两个产地的酿酒工人汇集在一块，又将两个产地所产的葡萄酿成了这酒，我喝过一次，心里惦记着，死活缠着我那朋友卖了一支给我。”

“李总，只怕花了一些费用吧。”龙薇微微笑道。

李总点头笑应：“可不是，在德国的那一趟就换来了这瓶酒。回来后，我一直舍不得开，倒不是因为舍不得把酒喝掉，而是没有一个懂酒的人来喝这酒，实在是太浪费。今天遇着龙小姐，万幸，这酒算是值了。”

“这才叫酒逢知己，李叔，你要换成是我，我一口给你吹瓶了，你不得哭？指不定还要揍我，哈哈！”乔北一说，众人跟着大笑，看着龙薇的眼神更多了几份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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