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诉方对屠鹏的指控结束之后，由辩方律师进行质证。

武冰玉缓缓站上控辩席。

实际上从她接下这份工作一开始，就知道此事困难重重。这并非普通的凶杀案。正如诉方所言，松河城内发生了罄竹难书的罪行。诉方掌握的证据堆积如山，庭审现场只展现了其中极小的一部分。

这些证据，每一件都可以将屠鹏的罪名钉死。如果试图驳倒诉方掌握的全部证据，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所以从一开始，武冰玉的辩护思路就没放在证据上。

她最初打算从法理上为屠鹏脱罪，这个可能性最高。

法理上最重要的一条：罪刑法定。

也就是说，无论屠鹏做过什么，必须有一部成文法律明确他的行为是犯罪。否则就是“法无明文规定不违法”。

但现在根本就没有法律。

乱世之前当然有，可颁布法律的国家消亡，法律自然也随之消亡。如今的滨海，乃至其他人类的城市，并没有颁布过通行法律。就算有，其管辖权也未必能管到松河城。

哪怕滨海现在专门针对屠鹏集团写一部法律，但“法不可溯及过往”，今天的法律不可追究昨日之罪行。

可惜卓瑶这边早就想到她会有这一招。合议庭在第二天就通知武冰玉，审判将依据自然法进行。

武冰玉从法理上为屠鹏脱罪的思路就此落空。

因为自然法是个筐，什么都可以往里填。而且自然法亘古存在，没有溯及力的问题。

但好在自然法审判必有陪审团，罪与非罪由陪审团票决。

那么武冰玉真正需要说服的是陪审团而不是滨海指定的法官。因为公平因素，陪审团的成员在开庭前对控辩双方都是保密的。

武冰玉准备了一套精心设计的说辞。虽然今天陪审团的构成令所有人大吃一惊，但陪审团道理是一样的。

陪审席上无论是人类还是妖族，大家都是凭本心决定对错。而这，给了武冰玉一丝机会。因为在绝大多数人的内心中，还有一条很重要的原则：

功过相抵。

武冰玉首先出示了一份五年前来自新世会的嘉奖令。

五年多前，妖魔乱世，群雄四起。在这其中，屠鹏、贾昊和芮青三人结成异性兄弟。他们在上圩一带奋力斩杀妖魔，追随的修行者众多。

新世会表彰屠鹏等人的功绩，赏赐功法若干，并任命屠鹏为松河城主。彼时松河城缺乏强力修行者镇守，妖魔盈野，危机四伏。屠鹏上任那一天，居民们夹道欢迎。

陪审席交头接耳，上圩三杰抗击妖族的故事许多人听说过，没想到主人公竟是今日受审之人。松河的平民以为迎来了救星，未料“苛政猛于虎”并非一句戏言。

武冰玉接着又出示了一份材料。这是松河城上半年，也就是屠鹏集团在被孙象捣毁前的统计报表。在这半年的时间里，松河城无论粮食产量，轻工业产值，还是灵气制造业，皆冠绝新世会一百四十二城之首。

换句话说，屠鹏的修行者为尊的制度，令松河城在短短几年内成为所有城市中发展最好，也是最富足的。

“我的委托人同样在尝试构筑新的秩序，尝试为人类开辟出一条新的道路。他在黑暗中摸索前行，不可避免的犯下了一些错误。但是，这难道不是社会变革必然付出的代价吗。

我的委托人没有滨海的神光剑，他无法武装平民，他在现有的条件下做出了最佳的选择。如果不是滨海发明了神光剑、离若布衣这样跨越时代的武器，我想请问诸君，平心而论，有多少人认为平民有价值？”

“在乱世前，有一部广为流传的电影。太阳即将爆炸，人类决定带着地球逃离。但是为了保全一半的人类，必须牺牲另一半的人类。而牺牲的，都是老弱病残和对建立新世界帮助不大的人。在生存的前提下，必然会出现这种有别于正常时代的道德选择。”

“我恳请陪审团在裁定时，考虑到这些因素。”

武冰玉一席陈词确实起到一定的效果，陪审团中许多成员露出深思的表情。

旁听席上，孙象微不可查的笑笑。他其实想说，如果不是他的《鸿蒙引气八法》，整个天下的修行者也不会有价值。当今无论光鲜耀眼的修行者，还是被灵气武装提升起来的平民士兵，在他眼中没有任何区别。

如果说为了一半人的生存，可以牺牲另一半人的话，那么到底谁更有资格生存下来。一位大学教授和一个厨子，按照屠鹏的理论，教授更有资格活下来貌似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但是！

凭什么？

难道厨子没有眼睛吗？

难道厨子没有五官四肢，没有思想，没有感情，没有家人吗？

凭什么啊！

当然，孙象今天是听众，应该保持安静。

（怕被删除，插在中间。）

（本书的剧情全面展开的话，没有六百万字结束不了。但因为成绩实在惨淡几乎没有人看，更新动力严重不足，所以有在考虑近期第一部完结，换个题材写。但又觉得对不起少数几个还在追的读者。这样吧，从即日起到2021年1月1日，只要有超过一百位读者找到君羊给我留言写下去，那我就继续写下去。君羊号在本章中寻找。）

公诉方和辩护方经过三个小时激烈的当庭辩论，孟正初大法官见事实证据方面已无异议，便宣布休庭，陪审团退场商议。

期间朱雀和白虎化作人形落下，众人恭敬的为他们让开道路。

陪审团没有耽误太长的时间，很快达成一致。

为了显得更为公正，由狐妖施云，这位和两边都没有任何瓜葛的大妖宣布陪审团的意见。

“我们六大陪审团一致认为，生存无罪，但有底线。若无底线，生存将毫无价值。屠鹏的所作所为，已经突破了任何智慧种族可以容忍的底线。”金刚狐施云的语言永远如她的行动一般光明磊落，她最后裁决，“屠鹏，有罪！”

庭审现场一片欢呼，只有武冰玉这里一片愁云惨淡。

（神秘数字：漆贰⑤肆肆一武灵③）

孟正初大法官问道：“屠鹏，你是否认罪。”

屠鹏抬起头，和武冰玉对视一眼，武冰玉强忍泪水点点头。

屠鹏站起来，缓缓道：“我认罪。”

“但是。”他说，“公诉方遗漏了我的几项罪行，我现在一并交待。”

接着，屠鹏开始称述几项由他亲手实施，但卓瑶并未提及的罪行。

所有人都认为屠鹏这是良心发现如实交待罪行，只有卓瑶和魏开成两人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