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经过那次落地成盒事件，李双算是跟徐佳认识，偶尔见面能说上几句话。

“今天又来爬树啊？”

“嗯。”

“天气不错，看什么书？”

“嗯。”

“待会我扔三分，帮我捡下球啊。”

“嗯。”

虽然都是一个字的答复，但也比其他同学好得多。

大鸟真是找对人了。

“好，回去我就交给她。不过有个条件。”李双说。

大鸟和其他四人的胸肌又抖起来，那意思是小子，你还敢谈条件？

“说。什么条件？”大鸟已经开始盘算李双打算敲多少竹杠，要是太过份，干脆揍他一顿就走，情书找个空偷偷塞徐佳桌子里就好。

“以后别把包哲远堵厕所里行吗？”李双说。

“成交。”大鸟伸出手，和李双握了一下，又恶狠狠地说：“不过你敢耍花样，把情书给其他人，或者调包，或者偷看，或者当众读出来的话，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行行行，知道了，别再抖胸了，我眼花。

李双拿了信就走。一路上唏嘘不已。

爱情若是大便，那情书就是厕纸，他现在就去送纸，送纸的人渴望这纸能发挥作用，收纸的人需不需要就难说了。

不过无所谓，他只负责送，徐佳要不要大便，或者要不要用大鸟的纸，那是她的事。

这么简单的任务根本就不可能出差错，他现在的注意力全放在找那个暗恋者出来。

姑娘，我不得不赞你一声，你藏得好深，我倒要看看你能掩藏那份澎湃汹涌的爱意到什么时候！

李双回到教室，先不理会猴急的包哲远，随便拿了本英语书，把大鸟的信放底下，走到徐佳边上，放下书，特意漏出信的一角，说：“别人送你的。”

徐佳抬头看看李双，眼睛闪了几下，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嗯了一声，抽了信，打开边上的盒子，把盒子里的书都取出来，再把信放进去，盖上盒子。

李双这才看清那盒子是常见的饼干礼品盒，马口铁做的，盖上去啪啪作响，却被她用来放书，有书包不用，真是个古怪的女生。

情书送到，接下来的事他就不用管了，就算徐佳有误会，看了信也会明白。

李双回位置上，包哲远已经急出两只又长又白的兔子耳朵，“快！怎么回事？是谁？女的？那信又是怎么回事？”

李双简洁地跟他说了，还特意提了以后可以放心上厕所，再没大鸟五人组在外面堵他。

包哲远一改之前的颓废丧气焦躁，精神抖擞，哈哈长笑，原来不是隔壁班女生，那就好，那就好。

至于那大鸟五人组堵厕所，些须小事，何足挂齿，他堵任他堵，我有开塞露。他闹任他闹，反正有泻药。

“倒是你——问题严重啊！”包哲远长叹一声，又笑眯眯地集中到李双身上。

“怎么说？”

“第一、第二定律居然都没用，看来只能出绝招了。”包哲远眼睛一细，目光利得像刀。

“是什么？”李双很期待。下午的课都快上完了，就只剩晚自习了，要是还不能找出暗恋者，他晚上都睡不着觉。

“那就是暗恋者第三定律。”包哲远突然带上哲人的气息说话，“很久以前，有位姓包的哲人说过，暗恋者的告白被公之于众后，暗恋者的熵为零。”

“说人话。”

“公布她的告白，然后观察每个女生的反应，暗恋者这时绝对掩盖不了自己的真实反应！”包哲人咬牙切齿地挥拳头。

“不行！太伤人了。”李双马上拒绝。

“不是你想的那种公布，现在都什么时代了，P2P，点对点，知道不？”包哲远凑到李双耳边嘀咕了一阵，李双连连点头，好像可行。

那就等晚自习了。李双说。

对，就等晚自习了。包哲远笑。

一定是晚自习了，这帮孩子耐心真好，徐巧音想，要是她，早就憋不住了。

有这份心，用在学习上多好。

徐巧音绕着教室转，转到李双这里，问：“包哲远去哪了？”

“哦，他肚子不舒服，去厕所了。”李双说。

徐巧音嘴角提了提，点点头走开。

包哲远肯定是出去准备活动了，好期待，不知道他们送什么礼物？

李双看着手机，跟着默数，5、4、3、2、1……

开始！

所有的灯灭了！

短暂的沉默后，教室里爆出一阵欢呼：耶！

接着是其他教室，整个楼都在呐喊。

停电了，停电了。

欢呼过后，又是一小段尴尬的沉默，叫的最响的同学才意识到老徐还在教室里，叫这么开心，怕不是要被老徐用家法伺候。

只是等了一会儿，没听见老徐标志性的高频尖叫，同学们聊开来。

徐老师走了吧？

刚刚看走到门口，也许去保安室问电什么时候来。

老徐——老徐不在？

对，老徐不在！

欢呼声此起彼伏，再也抑制不住。

突然有波波的亲吻声响起，连口水声都出来了！

满室皆惊，何方道侣在此性命双修，逍遥自得？

一束光亮起，终有人按捺不住，拿出私藏手机，打开手电筒循声照去。

只见一男生捧着自己的大白胳膊亲得啧啧有声，好不投入。

切！众人大笑，又是失望。

接着一束束光亮起，都是藏了手机的学生见老徐不在，放心拿出照明。

没带手机的就点起蜡烛，从学校后门那卖棺材的老张店里买的白蜡烛，早早屯起，放在柜子里。

徐佳先点着一只，烧出蜡，滴在那放书的饼干盒上。别人也拿蜡烛来凑，徐佳就端着盒子，亲自一个个移过去，点起来。

教室里乱得很，有讲鬼故事的，有唱歌的，有手牵手的，有装鬼吓人，有趁黑起舞，还有趴在窗口喊：黑暗里，我看着你，你看不见我，我好兴奋呀！

烛光、手机光送了每人的影到墙上，到天花板上，或大或小，或整或碎，交织在一起，伴着那悉索的话声，零碎的笑声，还有偶尔翻书声，仿佛过滤掉黑暗后，留下的渣。

李双等着一个声音，短信的提示音，每个手机都不太一样，不过大同小异。

包哲远拉掉电闸后，会群发短信给班里所有女生，那短信就是：我想跟你做朋友。

平时收到短信不一定马上看，可现在停电，只要有用手机的女生一定会顺便看一下。

有光的时候，他可能认不出来，可现在漆黑一片，只有零散的几处手机灯光，徐佳的烛光慢慢往后传，还没能铺满。

他还看得见那些拿手机照明的同学的脸，如果是暗恋者，她的反应肯定和其他人不同。

班里一共12个女生，11个都在用手机，剩下一个是徐佳，他成功的可能性非常高，只怕自己眼睛不够用。

叮！

一声清脆铃音，李双放眼去看，却是坐在第一排的学霸郑恒，他正拿着手机照明，一边在做卷子。手机响了，也不管它，只用闪光灯对准试卷，一行行照来。

李双差点吓死，以为郑恒是那暗恋者，还好不是。而且包哲远也没给男生发短信。

叮叮叮，接连几声响起，都是从不同位置发出。

来了！这回肯定是！

李双瞪大眼，一个个看过来，有的女生看一下，就关了屏幕，继续聊天，有的想了一会儿，开始打字，有的压根就没解锁，正听边上的男生讲鬼故事。

一圈看下来，最后只有两个人的反应最可疑。

一个是金婷，一个是林雨烟。

金婷解锁屏幕，看了短信，眉头皱起川字纹，打了一行字，又删掉，再打，再删，最后也不知道她到底回复了没。

林雨烟的动作就简单很多，她看了短信，就往李双这里瞥了一眼，发现李双正看着她，慌张地转回去。

好了！就这两个！

李双心情大好，第三定律果然管用。筛选出的结果更是让他满意。

除去徐佳那个不可能的选项，金婷和林雨烟都是李双喜欢的类型。

金婷眼睛大，爱打扮，会唱歌跳舞，性格也活泼。

林雨烟是班里年纪最小的学生，爱笑，易脸红，走路常常不知觉就一蹦一跳起来，两只眼睛笑得像月牙，整个人就是会走路的月光。

要让李双选的话，金婷偏成熟，林雨烟萌萌哒，他还是喜欢林雨烟多一点。

记得以前林雨烟跟他说过一句话，他不记得是什么了，只记得当时的感受，脑里放烟花，骨头里开雪碧，萌出两鼻洞的血，满眼都是林雨烟红的脸，翘的鼻，月的眼。

徐佳的盒子蜡烛快送到最后一排了，有些同学玩心重，点了蜡烛不放自己桌上，反按在徐佳的盒子上，一路走来，十八根蜡烛聚在一起，烛光照得徐佳的脸发亮，仿佛连眼睛都成了两点烛光，融了进去。

突然一个男生尖叫：“你摸我屁股干吗？”

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齐齐转头看向那男生边上的同桌——金婷。

金婷一愣，脸涨红了，站起来，就要打那嘴贱的男生，“周仰望，你这头猪——你——”

说到最后两字，金婷太过激动，卡了壳，“你这头，猪你——”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教室门外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伴着生日歌的节奏慢慢进来。

所有人都呆住了，讲鬼故事的，拉小手的，拿计算器聚众赌博的都往教室大门看。

一个熟悉的身影顶着零乱的光走来，一边走，一边拍手，正对上端了一盒蜡烛的徐佳，接过来，两眼闪着泪光，继续唱：“祝你生日快乐——”

是老徐！她没走，就躲在教室门外！

阴谋，这绝对是场引蛇出洞的巨大阴谋！

高一四班的全体同学都被boss大招打入僵直状态，还是学霸郑恒反应最快，站起来拍手应和：“祝你生日快乐——”

其他人有样学样，郑恒平时最讨老徐喜爱，跟着他唱总没错吧。

不过，话说唱生日快乐歌是闹哪样？老徐该不是唱错了，是祝我们祭日快乐吧！

今晚都是我们的祭日，呜呜呜——

全体学生都唱起了生日快乐歌，李双也夹在其中，稀里糊涂地拍着手，嘴里不着调地乱唱，眼睛全盯在老徐手上那盒子。

老徐到底想干吗？

徐巧音感动到眼前的世界都撕裂了。一半是杂乱妖异的影，一半是光，烛光、灯光、孩子们脸上的光。

她躲在大门后，等待这份生日惊喜，脑中转了无数个念头，猜测会是怎样的方式呈现，没想到自己多出来的几十年的经验还是被这群孩子的天真和奇思异想打败。

根本猜不到啊！

饼干盒上的十八根蜡烛象征着自己永远十八岁，盒子里放的一定就是孩子们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物。

停电、灯光、蜡烛、甚至还有周仰望和金婷看似日常的拌嘴，引出的生日快乐歌，每一个细节都是那么自然，又出人意料。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李双在策划的，对吧？那张急急忙忙捅进课桌的纸上一定写满了计划和行动方案。

孩子们，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又给了我一个十八岁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