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温暖的阳光下，他们几乎都忘了，自己是空巢老人，是孤寡老人。时光仿佛倒退回到了他们年轻的时候。

那时候，大家身强体健，都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未来定会蒸蒸日上，但却从未想过，在几十年之后，自己只能孤独的住在这些冰冷的房子里。

而他们原本温暖的小窝，却只能荒废在寂静的山村里。

那儿定是长满了杂草吧。

老人们时常想念村里的房子，想念大山，想念溪水。

可他们知道，那个村子早已经不是原来的村子，所以，离开二十多年了，谁也没有重新踏入那片土地。

这次聚集，让他们忘却烦忧，忘却自己一无所有，忘却子女的不孝，也忘却了身上的病痛。

他们一会儿感怀昨日，一会儿又对某条在电视上看到的新闻津津乐道的谈论起来。

这样的日子也许已经不多了。可至少眼下，他们是笑着的。

程虎跟黄兴旺在厨房里忙活了大半个小时，总算是把所有菜都准备好了。

刘月英也听从老人们的指示，在院子里摆起桌子。

程虎端着一锅已经熬得非常酥软的猪蹄走出来的时候，大家的注意力全都落在程虎脸上，而不是那锅美味的冒着腾腾热气的猪蹄上。

“这就是程虎？大牛的外甥？”一个老人讶异的瞪大了眼睛，看着程虎问道。

其他老人同样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

刘月英笑道：“是是是，这就是大牛的外甥，程虎，大伙喊他小虎就行了。”

程虎连忙道：“爷爷奶奶们好。我就是小虎。”

“你们看，这孩子长得可真像大牛。”

“不像不像，他比大牛好看多了。大牛那小子黑得跟木炭似的，还是这孩子好看，虽然不是很白，但也不黑呀。”

程虎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回道：“奶奶，我以前很白的，来了这里才晒黑的。”

“哎哟，是吗，怎么还能晒黑呢？看着都心疼。”

“心疼什么呀，这人就要多晒太阳。前几天我看那个电视节目说了，人只有多晒太阳，才能促进那个什么铁吸收。”

“是促进钙的吸收。”程虎笑着纠正老爷爷的话。

“对对对。”老爷爷赶紧改口，一本正经的说道，“人只有多晒太阳，才能促进钙的吸收。不然的话，就算你喝再多的骨头汤都是白搭。”

黄兴旺也端着两碟菜出来了：“小虎你别光顾着说话，快进去把菜端出来。”

程虎得令，立马笑嘻嘻的钻入厨房里端菜。

桌子很大，围坐十几个人不是问题。但是，摆下几十个菜却是难题。

红烧肉三碟、煲猪蹄两锅、盐水猪肝三碟、酸菜粉肠三碟、清蒸鱼一条、糖醋鱼一条、白切鸡三份、烧鸭三份、爆炒牛肉三份、焖腊肉三份。

光是肉类，就足足二十五份。有些菜之所以分成三份，是为了方便老人们夹菜。因为桌子确实有点大，而且没有转盘。

另外，老人们也带来了一些自己种的青菜。刘月英拿去洗干净之后，黄兴旺又炒了三个青菜出来。

满满的一桌子菜，看得老人们目瞪口呆。

这简直就是比喝喜酒还要多菜啊！

“哎呦喂，这一桌子的菜得花多少钱啊？”一个老奶奶怪心疼的看着满桌子的菜发出了感叹。

这样丰盛的菜，别说她几十年没吃到了，估计在场的同龄人里还有一辈子都没这么奢侈过的。

“奶奶，这花不了多少钱。”程虎笑道，“我一下子买的多，都是按批发价买的。便宜。”

虽然是谎话，但程虎这么说，也是为了让老人们吃得开心。

黄兴旺自然是不相信程虎的话的，可现在都坐在这里了，总不能当着老人们的面教训程虎，让他俭以养德吧。

这小子花钱没个数，是该找个时间做一做他的思想工作。想当初他大舅程大牛，明明那么有钱了，却还过得跟普通农民一样。

眼下虽说人民的生活水平好了，但也不应该养成奢靡浪费的歪风。

不过，眼下他只能跟着哄哄老人们：“你们就放心好了，咱们小虎有钱，不差这几个钱。大家都拿起筷子，放心的吃。我可不帮你们夹菜啊，你们自己喜欢什么，就吃什么，别搞得好像大姑娘要出嫁似的，还害羞啊。”

“哈哈哈。”

黄兴旺的几句话说得老人们开怀大笑。

唉，说句实在话，在这样的餐桌上，自己夹菜，对于老人们来说，是一件不敢想的事。

为啥呢？因为怕年轻人嫌他们脏，所以一般在人多的餐桌上，他们都是任由年轻人给自己夹菜。年轻人给他们夹什么，他们就吃什么。

在这样的场合自己想吃什么就夹什么？也就只有在黄兴旺家里，他们才能这么做。

有了黄兴旺的话，又见那个叫程虎的小伙子吃得跟猪啃食似的，满嘴是油，也就放下不安，纷纷拿起筷子夹菜。

程虎咬着滋滋冒油的红烧肉，惊叫道：“天哪，黄大爷，您这个红烧肉真是绝了。太好吃了。爷爷奶奶，你们快尝尝。”

“是嘛，我尝尝。”老人夹了一块红烧肉，往嘴里送入，“嗯，这红烧肉真是好吃。不仅入味，而且熬得够烂，入口即化。”

“这个鱼也嫩，没牙齿都吃得动。”

“还有这个猪蹄，软塌塌的。好吃。”

程虎最近确实是吃了不少肉，所以，吃了几块红烧肉之后，就收起对肉的渴望，夹了几根青菜放入嘴里。

吃腻了红背菜枸杞叶跟韭菜，再吃这些新鲜的小白菜，那味道就跟口干舌燥的时候喝上一杯冰镇可乐一样，爽歪歪。

蒜蓉花生油搭配新鲜的小白菜，绝对是良配。

程虎一边嚼着小白菜，一边说道：“哇，这小白菜是你们谁种的吗？好新鲜啊。真好吃。”

“哈哈，我种的。”一个大爷洋洋得意的笑道，“怎么样，好吃吧。”

程虎咬着青菜，使劲的点头：“好吃，特别好吃。”

“那是当然。”大爷笑道，“我可是一点肥料都没施。”

“难怪。”程虎又赞许的点了点头，“难怪这么好吃。”

“我淋的全是大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