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正威看着被打断的释净，一脸歉意的看了一眼，随后说道:“什么贵客？没看到老夫在招待好友吗？”

释净见了连忙说道:“道友不必动怒，还是请外面的道友进来吧，不要耽误了事情。”

灵正威听罢只得点点头。

下人来不及解释门外人的身份，只得去外面迎接。

……

“完了，青云宗落寞了，下辖国度都不给青云宗面子了……”

此刻站在宰相府门外的林清玄颇有些黯然神伤。

张羡则是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不被林清玄带偏。

“二位前辈，宰相大人有请。”下人打开府门，虽然没来得及和灵正威禀报来人身份，但也不是他一个下人可以怠慢的。

林清玄擦了擦微红的眼睛，带着张羡入府。

云踪帝娶妻对于云踪帝国来说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所以女子到底是谁整个内城可以说是无人不知。

随便拉个路人问过都能知道其身份。

同时也不知有多少人眼红灵府。

当家家主是文官之首，独女又被皇帝看中入宫。

这样的机遇与厚赐足以让灵家一跃成为除皇家以外最大的云踪家族。

林清玄并没有急着去见皇帝或者料理韩长老。

也没有藏着自己的身份低调行事。

在这个如同铁桶一般的内城，没有事情可以瞒过皇帝，没有人会背刺皇帝。

在内城居住的文官，武将，商贩，修士都早已被云踪帝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所以隐藏身份低调行事在云踪内城是永远做不到的事情。

而身为星落峰大师姐的林清玄更没必要这么做了，在星落峰，师尊不出，大师兄不回，林清玄就是主事的。

此刻一脸伤神的林清玄身着一身青色长裙，缓缓走进府中，进入大堂。

似乎是感受到了林清玄那种强到无法被忽视的气势。

灵正威和释净不禁看向缓缓走来的女子。

灵正威察觉到林清玄不弱的实力便知道自己招待不周了，连忙起身相迎。

释净则有些诧异在宰相府遇到二人，也有些惊讶，但也随后起身点头示意。

“哎呀呀，云踪宰相好大的官威，云踪帝都要对我青云宗毕恭毕敬，我登门拜访，宰相大人居然置之不理，真是让人伤心。”林清玄一脸难过的神情，调侃着眼前的灵正威。

灵正威听了不禁头大，也没时间去责怪下人没有通报清楚，连忙向林清玄赔罪。

他也实在想不到会有青云宗的长老会到自己府上来。

就如韩长老来了云踪也是找云踪帝对接，对于云踪帝国来说势力权力庞大的宰相府，而对于青云宗这样的上级宗门而言，还是入不了眼。

不说韩长老那样的外门长老不屑来，就是一个弟子来了也要好生招待。

云踪帝国的存在，在青云宗的统治境内可以被随意处理。

没有云舒星的庇护，即便云踪帝可以发展招募再多的金丹，也及不上一个拥有元婴修士的宗门，更不要说青云宗本身就是云踪帝国的保护伞。

灵正威百口莫辩，也知道解释没用，只能是一个劲的赔礼道歉。

释净起初知道云舒星一行人来历不凡，也猜到云舒星是元婴修士，但也是没敢猜他们来自青云宗。

此刻看到灵正威因为自己而得罪了青云宗，连忙上前道:“还请长老莫怪，是小僧心中郁结拉着灵大人多聊了几句，才让灵大人没能听到下人的传报，此事怪在小僧……”

不等释净解释完。

林清玄就看向了释净，一脸好奇道:“出家人也有烦恼吗？”

“这……”释净楞了一下，随即一脸苦笑。

见此刻同样一脸愁容的灵正威，林清玄摆摆手说道:“好了，本长老还没有闲到跑来问罪你一个宰相的地步。此次前来也是得知我那小师弟欲娶亲，提前来把把关，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子有这样的福气。”

不等灵正威开口，林清玄又话锋一转，说道:“不过，现在似乎又发现了新的好玩的事情。”

“按说我辈修士修炼到金丹大多也有二三百年寿龄，人生之事已无什么不可看透，今日大师傅说心中郁结，倒是勾起本人兴趣……”

“前日才与大师傅分别，今日再见，若不是故意便是有缘，或许大师傅心结刚好今日可解呢？”

释净本来只是想化解灵正威的难处，将罪责拉到自己身上。

却没想到林清玄思维如此跳脱，居然好奇自己心中忧郁，不禁松了口气。

听到林清玄最后说的话，也不禁感叹缘分神奇。

灵正威连忙安排林清玄和张羡就座。

张羡虽然搞不懂林清玄到底在干什么，不过想来对方不会无的放矢，而且自己也没本事询问这些，也只能从善如流的就座。

四人坐下，遣散了下人，随即听起释净的解释。

……

“小僧从小生自空明寺，由方丈和众师兄养大，教习小僧穿衣吃饭，识字诵经，修仙参佛。”

“小僧念了三百年的佛，读了三百年的经，几乎从未离开空明寺。方丈说和尚是出家之人。可小僧有些疑惑，小僧自空明中长大，方丈与众师兄犹如父母，那么空明是否是小僧的家。”

“如果空明是小僧的家，那小僧又如何是出家之人，而出的家又是什么家？脱离世俗，出家为僧。小僧从未入世，如何脱世，小僧每日在家，又谈何出家？”

“如果空明是小僧的家，何曾不是方丈与众师兄的家，那出家之人又是什么意思。”

言至此，三人听了面上表情都有些微妙。

“西天佛于菩提树下悟佛，那小僧不曾入世又在家中自称出家之人，岂不是矛盾，出家之人如何在家中悟道啊！”

释净苦笑，他似乎不理解什么是家，什么是出家，什么是世俗。

“寺庙好像算佛门，不算家吧？”张羡在一旁有些愕然。

“可那对小僧来说就是让我长大的家啊？”释净不解。

“道友是否多虑了，有人的地方就是世俗，有情的地方也是家。空明寺是世俗，也是家，也是佛门。你在世俗中，在家中，在佛门中。”灵正威在一旁宽慰，他看的出来释净是真的在纠结，只能以自己的理解去尽量宽慰。

“道友说的有道理。”释净只是点头。

“空明寺是世俗，是家，是佛门，是你需要脱离的地方，也是你需要去的地方。地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悟了。”

“空明寺就是你的人生，是开始，是经历，是结束，是悟佛。”林清玄在一旁若有所思。

“如果地方不重要，那小僧此番出来游历是不是多此一举。”

“你着相了。”林清玄只道。

在哪里不重要，有人的地方就是家，是世俗，一群人是，一个人也是。

重点不是人与地方，而是心境，是自己。

林清玄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几十年来不曾有过变化的不只是她的修为。

“是心境吗？心境该如何破呢？心境该如何改变呢？”林清玄呢喃。

“心境？”释净，明明是很简单的道理，二人一讲释净已经懂了，可是懂了有什么用呢？

“地方不重要，人不重要，那什么重要呢？”张羡不解。

二人几乎是同时看向了张羡。

这种炽烈的目光让张羡感觉像被针扎一样。

“什么重要？”释净不解，随后说道:“成佛，悟道。”

林清玄则没有开口，只是微微看向张羡。

“你说地方和人都不重要，只想心境上的突破，可是心境看不到摸不着怎么办？”张羡真的不懂，看到两人如此炙热的看着自己，只能继续发出自己的疑问。

“不知道心境是什么，就去看，就去找，这才是游历的真正目的吧？并不是人和地方不重要，只是你理解不了，悟不了空明寺。你的方丈悟了吗？”

“悟了，方丈是得道高僧，是活着的佛。”释净不假思索道。

“那是他的道，就像西天佛在菩提树下悟道，而别人不能，你该去游历，该去找自己的道，而不是学别人的道。”张羡接着说道。

张羡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在问询中得到答案，这是他的想法。

张羡的话让二人沉默。

“师兄，这就是你的道吧，你走了，再也没有回来，师傅成元婴的道在星落峰，破化神的道又不知在何处，在云踪帝国吗？那我的道呢？”

林清玄没有说出来，却似乎忽然明白了。

“纸上学来终觉浅，深知此事要躬行。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古人的话真不错。”张羡不由感叹。

“什么时候的古人？”灵正威在一旁听的茫然，下意识问道。

张羡愣了一下，没再说话。

“那小僧该怎么办？”释净一脸茫然。

“西天佛在菩提树下悟佛道，你的方丈在空明寺悟佛道，你要在哪里悟什么道？出家之人的身份是你幼时你的方丈给你的，不是你自己选的。”张羡不假思索道。

“你要小僧还俗？”释净吓了一跳。

“不知道。”张羡说道。

“原来这就是入世吗？一切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问题啊哈哈……”

释净忽然笑出声。

“不入世，不成家，何以脱世出家……”

“我懂了！我懂了！佛道不是我选的，如果佛真的适合我，我会在世俗中脱离，出家，空明寺是我的世俗我的家，我确实从来都没有出家，只是一直打着出家的幌子而我却不懂……”

释净脸上有些癫狂，但是并没有发疯，反而有种彻悟的感觉。

“我没有出家，这身衣服欺骗了我，这个法号欺骗了我！”

“道友之悟性让在下汗颜，让在下钦佩，我不知道我的道在哪里，不知道友可否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