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豪裹着条白色套头衫，黑色帽子，口罩捂的严严实实，随便打了个车，随意选家顺眼的电影院，进门。

看了看表，距离零点还有二十分钟。

有人看电影是为了陪男朋友，有人看电影是为了陪女朋友，有人为了牵手，有人为了亲嘴儿……

但有人，只是喜欢看电影。

比如陆豪。

深更半夜，孑然一身，一看就是条单身狗。

其实很多人邀请来着。

楚雯，江羡鱼，周小萌，以及微博上数不清的小姐姐。

陆豪都拒绝了。

他看电影的时候，只喜欢自己一个人静静的看。

这也算是个小怪癖吧。

……

“亲爱的，看《舞女》呢，还是《伊豆的舞女》？”

售票机前，一对小情侣手牵着手，高大健壮的男生开口问道。

“我……我都行。”

女孩脸色微红。

心想其实不看也行。

“那就都看喽？”

“先看《舞女》，再看《伊豆的舞女》，怎么样？”

“我跟你说，陆豪可有才了，上次我给你推荐的那部《调音师》，也是他拍的，是不是很棒？这两部电影啊，也都是他弄的，同一题材，不同风格……”

巴拉巴拉说了一堆。

女生抬头看了他一眼，无语叹息。

“那看完都快要四点啦。”

男生摆摆手。

“哎，这有什么了？我网吧通宵的时候，从零点到八点，中间连个厕所都不带上的。”

……

听着两人的对话，陆豪笑了笑，在旁边一台机器上买了票，还是先看楚雯的《舞女》。

其实这算是二刷了。

之前在公司的观影室看过一遍。

不过，上次是以投资人和导演的视角来看。

而这次，纯观众视角。

检票。

进门。

上座率还可以，将近六成。

要知道这可是零点档，而且明天还是工作日。

能在这个点来的，都是真爱粉。

在最后一排中间位置，陆豪悄咪咪的坐下，手机关掉。

电影很快上映了。

……

……

酒店宾馆。

动感的音乐声中，舞女扭动着身体，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拿着摄像机拍她，眼神残忍。

镜头转换。

云雨过后，两人躺在被窝，蒙着被子。

男人抽烟，舞女哭泣。

被她哭的心烦意乱，男人薅着头发把她抓起来，狠狠一巴掌用力打了上去。

“咔！”

一个声音响起。

宾馆房间出现三个人，导演，摄像师，灯光师。

导演一把抓住西装男的领子，怒吼道：“你他么有病吧？打这么重干什么？”

西装男畏畏缩缩的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又恶狠狠的骂了西装男两句，导演让他送舞女去医院。

西装男恭恭敬敬的答应，和她出门，离开拍摄现场。

出门时。

他回头看向导演，比了个V的手势。

……

出租车上。

“疼吗？”

西装男坐在后排，关切体贴的问。

“真的对不起，我昨天刚离婚，你和我老婆，哦不对，现在应该叫前妻了，长得有点像。”

“嗯？”

舞女愣了一下，回头看着他，清澈的眼中流露出好奇，还有几分同情。

“为什么啊？”

她问。

“我们做演员的，就是这样啊，她受不了我和别的女人一起拍戏，我也受不了他，矛盾一天一天积累，最后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主要还是我不火，哪像你，一出道就是女主角。”

“导演很厉害的，跟着他，你一定会火。”

舞女低下头，羞涩的笑了，眼睛亮晶晶的，充满对未来的憧憬。

……

这个剧组的成员，导演，摄像师，灯光师，西装男，都是混迹社会多年的老油条，在影视圈有相当的人脉。

借着拍戏的名义，从那一巴掌开始，他们不断试探舞女的底线。

有人扮黑脸，或有意，或无意的欺负她。

中间舞女有过反抗，想要逃离。

但导演始终扮演一个老好人，悉心呵护，安抚她的情绪。

为了理想，她努力坚持着。

直到有一天，时机差不多了。

导演说要带她去见一个投资人，对她未来很有好处，舞女犹豫着，还是决定去。

她理所当然的被灌醉。

这一夜，理所当然的失身。

清晨梦醒，看着房间里的五个人，看着导演和他的兄弟们，她万念俱灰，简直要疯了。

“你不是想红吗？”

……

“想红是要付出代价的……”

……

“名气，钱，闪光灯，万众瞩目……这么好的东西，谁不想要啊，但没有人能白给你，你想要，只能拿你有的来换嘛……”

……

“这……就是这个圈子至高无上的法则。”

……

“而你，你有什么呢？脸蛋？身材？青春？还是……灵魂？”

导演一句一句的说着。

阳光下他道貌岸然，才华出众，又性情温和，暗地里，心理却畸形到变态。

舞女心态彻底崩了。

她想报警。

导演却拿出了昨晚的录像带。

不是一部，是很多部。

像是炫耀藏宝一样，他笑着炫耀着这些年，自己的那些收藏品。

笑声越来越大。

舞女被吓懵了，她疯狂大叫着，朝门外跑去，却被强行拖了回来，一顿毒打。

一巴掌一巴掌扇在脸上。

相比之下，影片最初的那一巴掌，真的不算疼。

……

……

至此。

影片刚到二十五分钟。

黑乎乎的放映厅里一点声音都没有。

这画面实在太过压抑，压抑的人想要吐血。

观众的情绪，像是被一根弹簧，压，压，拼命的压，压到了极限。

虽然，以前也听说过娱乐圈的种种潜规则，但第一次有人以电影的方式，呈现在公众面前。

……

坐在后排，陆豪眼神直直盯着屏幕，脑海中悄然冒出个吓了自己一跳的想法。

看第一遍的时候陆豪还没什么感觉，现在看第二遍……更多关注细节。

太真实了。

真实的像记录片。

艺术来源于生活，却高于生活，是生活的抽象和夸张化表现。

对于每个创作者来说，创作的源泉，往往都是真实经历产生的倾诉冲动。

这段……

楚雯……

不会是她亲身经历过的吧？

一念生，陆豪再也坐不住了，飞快走出放映厅，拨通她的电话。

嘟嘟响了两声，很快接通。

“喂？陆总有何指示？”

“你这部电影，是纯虚构，还是有部分真实？”

陆豪斟酌着语气，轻声问道。

楚雯瞬间沉默。

沉默好一会儿，她吸了吸鼻子，淡淡道：“算是纪念我一个朋友吧，她已经不在了。”

顿了顿。

她继续开口。

“陆豪，真实的生活，比电影残酷太多了，生活，不用过审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