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二十二》能在岛国上映，其实陆豪当真准备了很多东西。

除了和梦工厂的三年独家合作权，还憋着其它大招。

毕竟，于公，这是国之大义，非做不可。

于私，自己吹过的牛逼，就一定要做到。

总不能打脸吧？

总的战略是资本运作，文化入侵，但具体到细节，他囤了很多弹药。

记忆里，岛国的经典作品太多了。

本来，陆豪还想一步一步钓鱼。

然而，陆豪没想到的是，大招都没放，自己放出的小饵，已经被人结结实实的咬住了。

……

……

一家小酒馆里。

陆豪见到了角川株式会社的东亚区负责人。

一个看上去很年轻，但却很干练的女人。

她叫福源樱。

之前陆豪就见过她两次，都是工作上的事情。

这女的虽然年纪不大，但工作作风当真严谨，是那种典型的职场白骨精。

长相虽妖艳，却是一副禁欲系的模样，穿着也很保守。

福源樱精通汉语，她爸就是七十年代的华夏大学生，留学到岛国后，就在当地娶妻生子。

等她念大学时，因为家庭渊源和两国经济力量此消彼长的缘故，她选择来帝都，就读于清华园。

毕业后，一直两地奔波工作，但其实还是留在华夏的时候比较多。

不管是外表，习惯，还是口音，都完全看不出来，她是个岛国妹纸。

当然，骨子里是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陆总，这家店的蓝鳍金枪鱼，每天都是新鲜空运过来的，大厨也是地道的滋贺名厨，他做的饭团，经常让我想到妈妈的味道。”

穿一件白色的棉麻七分袖衬衫，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头发高高挽起，今天的福源樱穿的不那么商务正式，显得很休闲，有种知性优雅的风韵，倒是比之前柔和不少。

听到她的话，陆豪一本正经问道：“哦？难道你妈妈教过他做菜？”

福源樱：……

眼神微变。

陆豪这话里的梗，她自然是能听出来，带着某种恶趣味的下流调侃。

脑海中念头飞转，她似真似假的嗔怪道：“陆总，我以为你是体面人呢！怎么能开这种玩笑？”

陆豪打了个哈哈，不深究，见好就收。

菜一盘一盘端上来，就是日料常见的那些生肉，寿司之类，看上去倒造型精致，不过一点都不管饱。

就算现在有钱了，陆豪也很少吃日料，当真吃不惯。

随意夹了块肉，自顾自的倒酒喝。

“你喝吗？”

自己倒上一杯，提壶问她。

福源樱大大方方一笑：“当然，陆总是客人，哪能让您一人独酌？”

“也是，不喝酒怎么谈生意，满上，你自己倒。”

估计这女的挺能喝，不过陆豪也不怵，石磊还在外头守着呢，误不了事。

吃点菜，喝两杯酒，福源樱主动切入正题。

“陆总，你知道的，其实我也算半个华夏人，我爸爸是华夏人，而我呢，我本身是个商人，我觉得商业就是商业，不要和别的东西混为一谈，所以我们公司愿意承担《二十二》这部电影的发行和上映工作。”

陆豪点点头。

“可以啊。态度你是有的，本事呢？你们怎么搞定监管部门？”

空口说白话可不行。

福源樱微微一笑，轻声道：“角川株式会社通过各种渠道，拥有TBS电视台百分之四十三的股权，而TBS，历来以和平和反***立场著称，去年上映了一部记录片《731部队的真相》，就曾引起过轩然大波。”

“今年，我们同样有一部纪录片《绫濑遥倾听战争——从地图上消失的秘密岛屿》，这部片子记录了二战期间广岛县的大久野岛，那里曾是制造介子毒气的基地，活物死绝，整座岛屿都沦为军事禁地，直到现在，这依旧是讳莫如深的事情。”

“有这两部在前，我不觉得《二十二》是多么大的问题，手续我们已经在跑了，我可以保证，一个星期内，公映许可证就可以拿到。”

哦？

这是……成竹在胸？

陆豪笑眯眯的看着她，心中默默盘算。

岛国电视台都是公私合营的，而且和上层党派势力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基本都是各自党派的舆论阵地。

TBS电视台的立场，陆豪之前也有了解过，的确如她所说。

只是陆豪没想到，竟然被角川株式会社控股。

那这么一来，上映应该是没问题的。

只是，福源樱如此轻易的就抛出结论，肯定还有别的条件。

想来，无非也就是在票房分成上打主意了。

心中如此想着，陆豪却是没主动提这茬，点点头，主动举杯。

“嗯，好啊，那我们可以尽快展开合作了，来，干一个。”

福源樱愣了一下，打量着陆豪的神色，倒也举起杯子，却是继续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还有条件呐？你还跟我讲条件？”

陆豪满脸诧异至极。

福源樱略微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笑，“这么大的事情，不谈点条件，感觉跟闹着玩似的，您说是吗？”

陆豪摇头笑笑，放下酒杯。

“你说。”

“是这样，未来三年的独家合作协议，我需要您一个小小的承诺，就是至少拍出一部类似于《伊豆的舞女》那种质量的电影。”

听到这话，陆豪顿时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嘿！吓死我了，还以为什么条件呢，原来是这个。这太简单。”

随口说着，陆豪伸手在口袋里摸了摸，摸出张皱巴巴的纸，递给她。

“看看。”

福源樱吃惊之余，也是很疑惑的接过。

这……简单？

将皱巴巴的纸抚平，上面写满了字。

是一个书名，以及几句台词。

《人间失格》

——从孩提时代，我就一直在讨好周围的人，这是我对人类最后的求爱。

——日日重复同样的事情，依循着与昨日无异的惯例。若能避开猛烈的欢乐，自然也不会有很大的悲伤袭来。

——胆小鬼连幸福都会害怕，碰到棉花都会受伤，有时还会被幸福所伤。

——我这一生，尽是可耻之事。

……

看着这些话，福源樱彻底呆住。

这些话，如同一根根钢针，深深扎入她心底。

更让她感觉，自己仿佛被扒了衣服，被扒掉所有的伪装，内心所有隐秘而不体面的小想法都被戳穿，以至于产生一种莫名的羞耻感与巨大的恐慌感。

是……是这样的吧？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吧？

在那种社会环境下，很多人，都会这样想的吧？

看着她脸色的变幻莫测，陆豪笑而不语。

丧，就是岛国文化中与生俱来的文化密码之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