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舅妈是否听出这话中埋怨的情绪？

——文熙希望她听出来，这样她就可以在家长会上做一个无人问津安安静静的小透明，一个旁观者。

又希望她没听出来，毕竟，自己确实是受恩于对方，她们还没到可以撕破脸的时候。

哪知舅妈满不在乎。

“歇着吧，”她又从茶几盘子里捏了颗葡萄，“既然请过假，就别出去，待在自己房间，自己玩吧！”

文熙看着她。

表情恹恹，内心疑窦丛生，但憋得很好，一句话没问，转身进了房间。

几分钟之后，她拎着书包走出，面上又多了几分怒火。

“我得出去一趟，中午不在家吃饭了，”她看着女人面上表情逐渐变为惊讶，而后又成愤怒，继续道，“和朋友约好了的。”

“和朋友约好？”

女人尖锐的嗓音破空而来，直接压过一直响在文熙耳边叨叨的声音。

“你有朋友？去哪的和朋友约好？我看就是你不愿意跟我待在一起想出来的借口吧？还和朋友约好？呵，要不是我之前说今天要回老家，让你提前请了假，你是不是就不和朋友约好了？”

文熙看着她，没做声，一点也不想戳破这人不打自招的行为，房间陷入沉默。

好歹大了人两轮，话说出口，舅妈一点没觉得哪里不对，依旧心态良好地躺在沙发上——除了把电视声音调的更高了些。

没在意女人的态度——就算在意她也做不了什么，只能老老实实地留在家里任人差遣罢。

文熙深吸一口气，耳边催促声再次响起。

“文熙文熙，你可以的，你一定能做到的，别泄气，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的。”

“对呀对呀，快点帮帮忙，帮帮忙我就不烦你了，否则我得一直跟着你。”

“是的是的，你一定要想办法帮帮忙啊，否则的话，大家就都不得安宁了！”

……

文熙站在门口。

他们家小区重视防盗，门有里外两层，还是布着大片锈斑的厚重铁门，老而弥坚，就是门锁有点故障，女孩紧闭双眼，反手狠狠将防盗门摔上。

砰！

巨响之后，是房间中女人夹带着人身攻击愤怒的话语。

按着之前的记忆，文熙在街角找到“张记”蛋糕店，这时候时间还早，商铺还没开门。

街角是一棵茂盛槐树，树冠极大极高，遮蔽一方天日，树皮粗糙，裂着纵纹。

树下有一狗——一只小土狗，模样讨喜非常，“哈哈”地拖着个舌头，好像在笑。

“那是邻居理发店的狗，”冷漠男声响起，将文熙的意识拽回，“我昨天没去。”

他直截了当地承认自己所做的事。

说完，从口袋中掏出钥匙，将蛋糕店的店门打开，自顾自进了蛋糕店的门。

文熙跟在他身后。

“这蛋糕店是你的？”文熙好奇，想着打开话题的钥匙，“昨天晚上为什么没来？”

想来想去还是没那个耐心，干脆直接了当。

“蛋糕店不是我的，”他语气冷漠，没有多说的意思，只是将蛋糕店每日需要做的事情做好，开关打开，接着去了厨房，“我觉的，你要是个聪明人，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什么？”

“我不知道你来找我，到底是想干什么，也不想知道，还有一点，我不希望和那女孩染上任何关系。”

“你要是知道分寸，就该走了，”男孩不再啰嗦，直接做出送客的姿势，“我挺好奇，你为什么要帮那人，难不成你和她有什么关系？这么大费周章？”

文熙不言，她不知道自己身边那道声音是否能够听到，只觉这次事情棘手。

她又不可能撤退。

“能跟我说说她么？”虽然知道这行为有点死皮赖脸，文熙还是开口，“我有必须要帮她的理由，算我求你怎么样？”

男孩厉声拒绝：“不行！”

“我花钱买你的时间，行不行？你跟我说说她的事，否则我真的没办法交代！”

闻言，男孩手上动作一顿，他朝文熙狐疑地看了一眼。

“你打算给我多少钱？”

文熙：“……”

您还真是现实啊！

“一分钟一块钱，”她嘴角扯了下，才说，“我买一个小时，怎么样？”

男孩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收款码伸到文熙面前——很明显，这人并不相信。

无奈，文熙只能先付了钱。

男孩将蛋糕店店门重新上锁，两人在店中对面而坐，他摆出手机计时，整个氛围犹如两国首领会谈一般，男孩先开了口。

“我第一次见她，她就是个学生，可能是高三，因为这附近也就一所学校，平时休息时间也固定，经常有不少学生来这买面包。”

男孩垂眸看着桌子上的商标，话头一转。

“不过，那是三年之前，你要让我想细节，我只能说抱歉，”他眼神瞄了下手机，才刚刚过了几分，他瞥了下嘴，“第二次见，大概是几月之前，那人变化挺大，整个人垂头丧气得，过来时还跟我打了招呼，说自己终于回老家了，想尝尝当初的蛋糕。”

说完，没等文熙反应，他自己先轻笑一声。

“三年前见面时，我只是蛋糕店的学徒工，那时候哪里记得什么？只是看她高兴的样子，心里开心而已，就随便挑了款蛋糕——她当然没发现，不过眸中光芒少了大半，没等我问什么，就拿着蛋糕离开了。”

“第三次见面？”

男孩挠了挠头，手摁开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分钟，他收回目光。

“第三次见面时，她是和一个朋友一起来的——男朋友，两人相处关系亲密，当然，这个也是我自己的猜测。”

“你要问我为什么说她和你口中描述女孩很像的话，大概是因为，每次她过来，对我的态度吧？”

男孩摩挲着下巴，缓缓道来：“每次和她见面，都好像和一个久别重逢的老友——这只是我自己的感觉，我不知道她怎么想，反正，她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普通的顾客而已。”

男孩话说完，抬头看向文熙，才发现，对面人不知何时双手抱起了头，面部表情极其痛苦。

他大惊：“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