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在细黑长发下的嘴唇，似在嘟囔些什么，但立刻又被水声盖了过去。

林彦北站在浴室门外，抬手敲了敲，“简小姐，你忘了拿毛巾。”

门“唰”的下拉开空隙，一条白皙沾着水珠的藕臂伸到林彦北眼前，“谢谢。”

浴室的门没有关好，只要林彦北愿意，随时都能看清简宁现在的模样。

那只捋过湿发的左手指甲上还黏着不知是谁的血垢，花洒拧到最大，勾勒出女人凹凸有致的腰部线条，唯一有些遗憾的是，简宁是穿着衣服淋浴的。

镜片后的眼闪烁了下，林彦北大方的打量过眼前这截光滑细腻的手臂，看着透明的水珠沿着肌理打落在他的鞋面……莫名的口干舌燥。

林彦北在欢爱方面，一向是克制又冷静的，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动声色的欣赏了会，这才把毛巾塞进简宁的手里。

门再度阖上。

……

当简宁出现在客厅时，林彦北正坐在沙发上品茶看报，瞄到简宁脚下因为没有穿鞋，而在地上留下一滩滩水渍后，他玩味的笑了笑，“简小姐，很随意嘛？”

简宁因冲冷水澡而变得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不是律师你，让我随意一点的吗。”

听到简宁软绵绵的回话，林彦北忽地脑袋一热，她竟把“律师”这两个字读出了点禁欲的色彩，这让林彦北忍不住怀疑，简宁是不是在勾引他。

“简小姐，我记得上回见面的时候，你对我还很排斥。”林彦北若无其事的收敛活络的心思，把一杯提前泡好的红茶推到正对着另一张沙发的空位上，顺便向简宁做了个“请”的手势。

简宁的目光在林彦北一笑就有些邪气的眉宇流连而过，真挚地，“那天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把你和你父亲的品行牵扯到一块儿，真抱歉。”

对于简宁的恭维，林彦北未曾谦虚的全盘收下，“简小姐明白就好，如何，联系我是想控告林木深非法敛财吗？我可以帮你……”

林彦北微微倾身，尾音带点类似魔鬼般的蛊惑，似是迫切希望简宁能把林木深告得倾家荡产。

眼睛毫无温度的笑了下，简宁说，“我确实想要控告某些人，只是对象，不是林总。”

“噢，那是谁？”林彦北换了个坐姿，顿失兴致的问。

“简语，还有凌少宸。”简宁一出口就抛出了两个威力不亚于原子弹的人物。

林彦北顶了顶眼镜，“是市长千金还有凌氏总裁啊？”

“可以吗？”简宁漂亮的眼睛眨了眨。

“简小姐想控告他们什么？”林彦北未置可否。

侧了下脑袋，还未完全干燥的额发柔柔垂下，脸部的线条被映衬的分外温柔，只是简宁话里的内容不太符合面上的笑意，“故意杀人罪。”

“唔？”了声，林彦北像看笑话般看着简宁，“我还是比较希望简小姐告林木深呢。”潜台词是：简语和凌少宸就算了吧。

窗外微风卷起纱帘，在简宁脸上打上一小片阴影，她眼里带着笑，承载着重重的坚定和满满的任性，“我要告的人，名字分别是简语还有凌少宸。”

“你确定是控告，而不是诬告？”林彦北有些无奈的问。

简宁脸色微微有些古怪，像是在思考着该怎么表达……

林彦北一眼就看透简宁没有证据，“意气相争，不是聪明人该有的行径啊。”

“那你呢？你对林总难道就不是意气之争了？”简宁扯了下唇，“律师对林总，貌似意外的执着啊？”

林彦北被噎住了。

这世上哪有什么聪明不聪明的做法？意气之争大概会吃亏这没错，但不相争只默默忍受更是磨人。

简宁早就受够了。

“我有钱。”简宁不惜对林彦北强调，“只要能把杀人凶手绳之于法，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林彦北笑了，“简小姐，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在简宁怔忡的表情下，林彦北眉宇间的邪气加深两分，“钱，我不缺。”

“我知道了，”面对林彦北的拒绝，简宁一脸的理解，“你缺的是正义。”

简宁的意有所指，令林彦北忽然就有点后悔了，后悔把这只湿漉漉流落在外的野猫捡回家，这是个麻烦。

“简小姐，不是我不愿帮你，实在是……呵，你没证据，我拿什么送他们上法庭？”林彦北端正了下态度，严肃的问。

简宁抿抿唇，艰难的说，“我就是人证，还有两颗心脏就是物证，这样还不够吗？”

“心脏？”林彦北终于露出感兴趣的神色，“方便说明白点吗？”

简宁有求于人，再加上林彦北的口风似有松动，就断断续续的把在医院里发生的事说了个大概。

林彦北听完后，有些复杂地瞥过简宁那张淡然无波的脸，很难想象她是费了多大的劲才能粉饰太平。

虽然心中隐动，但林彦北却还是爱莫能助，“即便如此，也无法证明路先生是由于被延误了手术时间而死亡的。”

简宁眼中的神采迅速阴暗下来，发现林彦北盯着她瞧后又马上笑道，“律师，就算这是一场必输的官司，我也一定要打，你能不能帮我？”

“我凭什么帮你？”林彦北眼睛里含着几分淡淡的笑意，他说过的，钱，他不缺。

“我能给你我的所有！”

“不不不，现在不是看你有什么，而是看我要什么，”林彦北有些狡猾的回道，细长的狐狸眼落在简宁有点病态白的脸上，“简小姐，有一张很漂亮的脸。”

“然后呢？”简宁的呼吸出现了细微的紊乱。

林彦北的视线已经划到了简宁微微露在衬衫外的锁骨处，大概是这个男人有着得天独厚的长相，所以他即便有些放肆，但至少不会让人觉得恶心。

在简宁的忍耐濒临告破时，林彦北感慨道，“这么漂亮的一个女人，我想她提的任何请求都不会有人舍得拒绝。”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简宁显得惊喜。

“不过，没好处的官司，我从不接。”林彦北下一句又把简宁打回地狱。

简宁沉默了下，像是下定某种决心般，“我可以告诉你林木深供奉古玩玉器的地址，他之前有找我们信达公司的人合作过。”

真是个既漂亮又聪明的女人。

林彦北真心实意的笑了起来，把手伸过去，“那合作愉快了，简小姐。”

两手交握的瞬间，简宁生出一种跟另一个魔鬼做交易的错觉，难怪她会这么想，因为……林彦北笑起来，真是太有衣冠禽兽的味道了。

用出卖林木深的手段来满足林彦北的要求，这次合作，双方都很满意。

回家的路上，简宁把一切思绪都整理清楚了，之所以非林彦北不可，是因为类似林彦北这种具有背景的律师都不愿招惹简语的话，换到其他律师口中依旧只有拒绝。

……

租下这套一室一厅一厨房的公寓的时候，简宁最钟意的就是客厅。

因为客厅是最宽敞，采光最好的地方了，靠墙的地方放着一个电视，电视上摆着一小盆仙人掌，左边归纳着唐心送给路囡囡的各式玩具，右边放着路单平时消遣用的书籍，而简宁，只要她愿意，就算在客厅打滚撒泼都没问题，一般她在客厅里转呼啦圈时，路囡囡会举着小胖手指给她数数，至于路单……

路单会怎样呢……简宁想着想着，就听见路囡囡喊她的声音。

简宁循声垂下眼帘，一颗透明液体“啪嗒”一下，润湿了路囡囡颊边。

“妈咪，你怎么了？”看到简宁眼圈红得吓人，路囡囡的眼睛猛地瞪大，圆滚滚的可爱极了。

蹲下身，简宁拢了拢路囡囡的睡衣，小声着问，“囡囡怎么还不睡？”

为了防止路囡囡问东问西，简宁特意挑在凌晨才返家，开门也是小心翼翼，没想到，还是被路囡囡给守株待兔了。

扬起一张天真可爱的笑脸，路囡囡话中的期待无端揪痛简宁的心，“妈咪说今天要带我去见爸爸的……”

说着，还朝简宁的身后张望，仿佛路单就躲在哪里准备跳出来给她个惊喜。

简宁微笑，“囡囡，爸爸……他不会回来了。”

简宁想，可能她这句话之于孩子来讲，有点难消化，以致路囡囡搂着她的大腿半天都没给她反应。

“妈妈，是不是囡囡不乖，所以爸爸不回来了？”憋气憋得面颊通红，路囡囡有些伤心又带点委屈的抽噎起来。

现在的简宁面对一道选择题。

一：说出路单手术失败的事，然后等着路囡囡哭鼻子。二：暂时隐瞒路单的死讯，搪塞路囡囡，但谎言终究会随着时间告破，路囡囡迟早会哭鼻子。

总之结果只有一个。

简宁嘴边的笑容已经扭曲了，“囡囡很乖，没有错。”

“那是为什么？”路囡囡打破砂锅。

“因为爸爸，去了一个很遥远，囡囡暂时追不上的地方，就这样。”简宁跟讲童话故事一样，只是这回讲的却是个血腥童话。

路囡囡歪着头，感情强烈，“那囡囡要是很想爸爸怎么办？”

简宁闭上眼，再次睁开时，根本看不到一点说谎的痕迹，“想爸爸的话，那就快去睡觉，睡着了，爸爸就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