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堵做成红松模样的灯光墙，瞬间变成了两株火树。后台的变电箱冒出火星，舞台上的射灯在一瞬间暗掉，埋在地板下的电缆吱吱作响，火花点点。

唯一还点亮的，是从顶端射下来的白色追光。

追光之下的丽贝卡，原本应是插上翅膀的天使，此刻却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鸟。颇像13年后风靡全球的恐怖系列电影《死神来了》，空中飞机爆炸，高速连环车祸，游乐园大灾难……

只不过，这一切背后的操控，并不是电影里的死神，而是精于计算的石原。

“……共振，是一个物理系统，天线的波长共振，类木行星的轨道共振，量子力学光子跃迁共振，谐振电路的无线共振等等，都是在自然振动频率下从周围环境中吸收更多能量的一种趋势……”某位S大学泰斗级物理教授讲过的一句名言。

“……世界是上帝在无限空间里的一场即兴演奏，爵士是解密世界的一把钥匙，我们可以从中找到起源的密码……”某位提出宇宙起源理论的教授说过的一段话。

“……每个剧场有且只有一个‘唯一准确’的点，找到它，就可以主宰这场演出……！”为了七公分的舞台位置，与石原喋喋不休争论了半天，最后拜服于石原才华的，刻板的光头老师。

“……某种程度上讲，是共振产生了宇宙和世界万物，没有共振也就没有世界……”也不知道是在哪本书里，看到过的一个注解。

不过，再美妙的语句，也抵不过实操的伟大，精密计算中央礼堂内各项数据，充分考虑新增和磨损的各项变量，小到一颗螺丝的接缝，大到一块舞台板的拼接，以万分之一的纤毫，精准地将舞台和整个中央礼台的固有频率与和三角钢琴的频率调校到一致，形成共振的声场。

那么，接下来的一切，既是出乎意料，也是顺理成章。

就像石原在梦境看到的骨牌游戏，丽贝卡结尾的两个大三和弦，就是被触及到的第一块骨牌，而石原通过调节器的精准调节，让整个舞台与钢琴的和弦产生共振。

而这个被共振放大的力量，刚好可以震碎灯光墙上的灯管，从而形成短路，继而烧坏后台的变电箱，变电箱又连接了舞台下方的高压电缆，形成漏电。

于是，产生一场火树银花的行为艺术。

但，不会有人受伤，因为舞台上铺的绝缘材料可以堪堪能将高压电的伤害消弥到最低。

但是，石原还是漏算了一点，那就是丽贝卡演出时，穿的金属鞋根。

在灯光墙起火的那一刻，丽贝卡左脚的鞋根，扎破了舞台上铺绝缘的聚氯乙烯地板，瞬间被1500伏电压击倒。

当地警方，联合学校组成调查组，对这起事故进行专门调查。

三天之后，事故调查报告出台，认定，这是一起因为共振引发的演出意外，一起实在巧合到颠毫的意外。

当然事实，也正是如此。

**********

又是一个黑白对峙的梦境。

日光缓慢流转，寻找着各种各样的缝隙，慢慢渗透。

随后，时间像是开了高倍速，忽然加快。日夜瞬间轮转，四季快速变换，溪水漫上脚背，落叶掉下来发出轰隆的声响。

北极星高悬在天空，指引着行人的回归。匆忙奔跑的人影，晃动成模糊拉长的光线。

唯独两个人对峙的身影，依然立在原位，清晰地毫发毕现。

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只是一个穿着黑色的衣服，另一个穿着白色的衣服，

石原修平。

……

”怎么不说话，你是因为内疚么？”白衣石原问道，脸色凝重。

“内疚？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当整个舞台暗掉，灯光墙起火的一刹那，那种精准计算以后的获得感，真的很爽！”黑衣石原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

“很爽？这种话你都说得出来！！”白衣石原的眼睛里像是在喷火。

“难道不是吗，演出的最后一刻，就像是夜空里燃放的烟花，那真是漂亮极了！”黑衣石原面露微笑，似乎还沉浸在当时全场沸腾的那一刻。

“可就是因为你，丽贝卡死了，再也没有办法活过来了，不可能再听到她的声音，看到她的笑容，你不难过吗？”眼泪在白衣石原的眼眶里打转。

“她的死，并不在我的设计之内，那只是一个意外而已！”黑衣石原一脸冷漠，仿佛这一切与他毫无关系。

“所以，你终于还是失控了，你并能做到，完全的精准的控制！“白衣石原捏着拳头吼。

”没错，可是真正令人着迷的，不就是失控的那一刻，当你把每一颗尘埃都计算进去以后，你就会想知道，到底还能有什么，是你没有算到的，那跳脱在你计算之外的事情，才是最好玩的……”黑衣石原竟然咯咯咯地笑起声来，那声音听上去干枯得让人感到可怕。

“你这个疯子，疯子！”白衣石原忍不住一拳轰出，打在黑衣石原脸上，将他打得倒退了好几步，鼻血从他的脸上流下。

“石原，这个世界是属于偏执狂的，如果你意识不到这一点，你将注定被这个世界遗弃！”黑衣石原吐了一血沫，冷冷说道，他并没有还手，只是好奇地用手粘了一点流出的鼻血，放到嘴里尝了一尝，一股咸腥的味道……

“简直是无药可救！”白衣石原恨恨地说着，转身往回去，突然，他又转回身来，问道，“你会去参加明天上午丽贝卡的葬礼吗？”

“会去呀，为什么不呢？”黑衣石原不加思索地回答。

“所以，你心里还是会有内疚的，对不对！”白衣石原揪着黑衣石原的衣服。”

“真是笑死人，我只是想看看，葬礼上会不会还有什么好玩的事发生罢了！”黑衣石原将白衣石原一把推开，然后，整了一整衣服，然后头也不回地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