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停职多久？”彭越看着对面一夜之间就憔悴不堪的老友曾伟如，开口问道。

曾伟如端着一杯白兰地笑了笑：“这次你猜错了，不用停职，只是调职而已。”

彭越盯着曾伟如的脸：“警察训练学校教员？要不就是东九龙鉴证科？不然你脸色点会这么难看？”

曾伟如将杯里的酒一口饮尽，示意酒吧的酒保再来一杯，这才说道：“我不知我哪里有错，堂堂东九龙反黑组警司，这次调回总部支援部总务课，负责为总部制定新的泊车计划和办公室设施摆放，成了泊车佬！”

“鬼佬关这次居然同意？应该停职的嘛，放你返总部，再返来就难啦！”彭越的脸色也很难看，曾伟如直接调回皇家香港警察湾仔总部支援部总务课，上面的意图很明显，让他在总务课养老等退休。

刚刚四十岁的曾伟如能咽下这口气才怪，他这种暴躁脾气，去了总务课，闷也闷死他。

“我大佬也是鬼佬来的，五十万，香港警察福利基金会，买一个华人警司难堪，他们当然愿意了，边个不知那个基金会就是鬼佬警察的存钱罐嘛！连廉署都知呀，只是没证据！享受这个基金会的只有鬼佬才够格！我挑！托马斯那个扑街是盲的！我十八岁就当差佬，吕乐时期就开始当便衣，一点点熬成警司，之前的确收过黑钱，可是廉署既往不咎啦，全香港的警察，年满三十五以上的，边个冇收过黑钱。廉署成立后，我调入反黑，哪次有事我不是冲在前，78年，和联胜在东九龙玩暴动，我打的第一枪，吓住那帮扑街，79年，号码帮和和联胜全面开战，又是我第一个搞定，全香港打成一团我东九龙平平安安，82年同新合贩毒，我给重案组的情报，白粉扣了半吨呀！现在因为五十万，就把我赶尽杀绝，你老母呀！”

说到郁闷处，曾伟如抓起手里的空酒杯朝着地上砸去，清脆的碎裂声吓得正在演艺池里唱歌的歌女都停下，所有人都望向眼神绝望的曾伟如。

“看你老母呀！”曾伟如站起身，伸出手指环绕指向酒吧里所有人：“都给我起身，男人左边，女人右边，身份证拿出来！警察查牌！”

彭越举起工作证，对酒吧众人说道：“唔好意思，我同事，白兰地太烈，唔好意思，继续。”

说完，彭越将曾伟如拉回座位说道：“你是不是自暴自弃，你这个样子，人家投诉你廉署就要登门的，到时你总务课都不用去，直接开除出警队，十几万的退休金都打水漂啊！”

曾伟如看着彭越苦笑道：“我现在在警队和死有咩区别，总务课连枪都不用配，每天上班前在报摊买份报纸，进办公室倒杯茶，睇报纸睇到中午，吃东西，吃完继续睇报纸，睇到下班，回家睡觉，第二天继续这样的生活。阿越，那是差人嘛？那是废人呀！我才四十岁！我抓飞仔峻返来有咩错，全世界都知道他是长乐社观塘的大佬，打他喽，打到他开口就得，之前那些烂仔不都是这样做的？为何这次就会意外？”

“大佬，你知不知你协助调查而已，那家伙如果只是个烂仔，你打死他韩义理都不会理你，可是他不是呀，他咸湿王来的，有钱人，香港的法治就是，有钱人有无数的方法可以脱罪，你想搞定他们就先保证自己不能出错，不然就会死得很难看。我提醒你啦，我话纪度是他的律师，你拉他返来纪度冇出现你最好的办法就是放他出门，等械斗一开始再迅速拉他返来，不管他出门去了哪里，他只要走出警署那扇门，械斗发生，他就不用想容易脱身。但是他一夜都未离开警署，你想栽赃他协助调查之后指挥械斗都不得么，何况纪度帮他请了四大顾问，人权顾问，记者顾问，警察顾问，最后一个未用上我都帮你打听啦，湾仔区区议员的私人法学顾问呀，如果鬼佬关不收拾你，纪度就打算让湾仔区区议员上书抨击警队，你这次还没有衰到尾，要是区议员出面，你就真的开除。”彭越语气真诚地说道。

“喂，我离开之后，知不知边个会接我位置？”曾伟如舔了舔嘴唇：“关Sir连交接都不让我等，明天就去总部报道，我总要知道会是边个带我那班兄弟。”

彭越沉默了一会，盯着曾伟如的眼睛说道：“你最讨厌的那个。”

“梁伟昌那个扑街？”从彭越的表情，曾伟如就确定了接手人的名字：“这个浑蛋真是会钻营，全港重案组因为宝生银行械劫案被骂猪头，这家伙就一直上蹿下跳想找机会脱离，现在好了，他老母，我主动腾位置给他，都不知鬼佬点会看重那个扑街。”

“也许是机会来的。”彭越等曾伟如说完，突然开口说道：“我帮你想想，是不是可以利用些关系，让梁伟昌表现得白痴点，你可能有机会调返回来。”

曾伟如望着彭越那双眼睛打了个冷战，之前的酒意一瞬间消散，他突然想起来，对面的老友最擅长的事。

……

在家里休息了两天之后，霍东峻才出门，陈东一行人的开庭被定在半个月之后，纪度现在忙得四脚朝天，想把所有人全部保释出来是不可能的，铁蛇扛下了杀人，纪度要做的就是把铁蛇的谋杀打成误杀，谋杀可能终身监禁，误杀最多七年，遇到女王大赦，三四年出来也可能。仲有一件事就是肥茅袭警，那名被肥茅扔燃烧瓶的交通警虽然未死，但是摔成了多处骨折，肥茅探出头扔燃烧瓶时被这名警察记住了样子，找人替罪都替不掉，所以铁蛇去赤柱有肥茅陪。纪度帮肥茅估计最低要坐六年，铁蛇还可能立功表现减刑，肥茅就只能盼望女王大赦才有机会。

铁蛇扛下罪，陈东等其他人的罪名就低太多，无非就是黑社会械斗，纪度已经提出申请，裁判法庭应该这两日就会允许保释的，只是不能随意离港，护照永远都不用想办下来，去澳门都要提前申报。

今天霍东峻出门是为了纪度前天晚上打来的电话，纪度用律师圈的关系搭上了永安银行法务部的负责人，香港大多数银行都会聘请知名的律师事务所担任法律顾问，这种事都是法务部来做。正是有这层关系，纪度才搭上线，帮霍东峻约了这名负责人一起出海钓鱼，什么都没开始谈，只是答应出来钓鱼，这名叫陈子枫的法务部主管就收了纪度十万块港币。

让士巴拿开车赶到中环九号码头，为了招待这位陈主管，霍东峻租下了一艘游艇，并且让四眼明从那群小姐里选十几名年轻漂亮的挑出来带上船一起出海用来活跃气氛。

这艘游艇是Riva豪华型双层游艇，典型的意大利克罗地亚风格，是一位英国爵士在游艇会停放对外出租的，每小时一万块，附带船员。

霍东峻赶到码头时，纪度已经在场，不过那位陈子枫还没露面，霍东峻望着中环码头外的海景，脑子里却想起了最近报纸和电台一直再说的中环和湾仔的填海计划，港英政府似乎已经拿出了大概的纲要和计划，搞得好像随时能开工一样。

不过霍东峻记得前世来香港时，似乎维多利亚湾填海工程刚刚告一段落，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项工程看样子会拖很久。

四眼明将十几位美女送上游艇之后特意过来和霍东峻打招呼，虽然四眼明也是月华街出去的烂仔，不过霍东峻对他没什么印象，这家伙站在霍东峻面前，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斯斯文文，和林智慧有的一比，单单相貌就给那些小姐安全感，难怪个个死心塌地，甚至四眼明拜入长乐后还跳槽来观塘跟他。

“峻哥。”四眼明朝霍东峻恭敬地低头说道。

“喂，这些小姐够不够干净，万一我请的人回去之后长出花菜……”霍东峻本来想开四眼明的玩笑，没想到四眼明居然很激动地开口说道：

“峻哥，我带的马个个干净，每月两次体检，都是去九龙医院检查，有生病的就马上停工，治好为止，我阿明驯马三年，边个不知我的马质量高，我带过的一个马现在是大富豪夜总会四大花魁之一呀，绝对冇问题，如果出了事，峻哥你丢我下海！”

霍东峻顿时感觉这个人没意思，既然让他找人来，当然是信任他，现在他一副要发誓的模样，霍东峻都不知道要如何开口，最终只能点点头说道：

“好，辛苦你了，回头去堂口结账，社团也不会占你的便宜。”

四眼明踌躇了开口：“峻哥，结账不结账无所谓，你让我选够靓的，我带来的十几个中，有两个来大姨妈，为了撑场面我才让她们来的，你让你客人不好搞她们两个，伤身体的……”

“我……”霍东峻动动嘴唇，望着四眼明那双诚恳的眼睛硬是没能说出话来，做马夫比做人老豆还用心，霍东峻两世为人都只见过面前这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