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人知道阿威挂掉这件事？”霍东峻脸色平静地拉开副驾驶车门，望向身侧的士巴拿。

士巴拿转身回了驾驶席，等霍东峻坐稳之后发动汽车：“耀辉哥和送阿威去医馆的两个兄弟，其他人都不知。”

“叫耀辉悄悄处理掉阿威，不要声张，其他的事等我见老顶之后再说。”霍东峻轻轻吐出一口气，扭头望向窗外说道。

“知道。”

士巴拿脚踩油门，宾利沿着钻石山的山道驶入了快速路，朝着湾仔开去。

昨晚乐富酒楼发生枪击案虽然警方将所有人都拉回了警署，但是黑星摆明是受害的一方，所以明知黑星是社团坐馆的身份，被打靶都不冤枉，湾仔警署的华人总警司，昵称膘叔的杜成膘却都要出面同黑星聊几句，希望黑星不要把事情搞大，警方一定查清楚这件事给他一个交代。

除了差佬文，其他人做过笔录之后都全部放了出来，包括真正杀人的阿武，香港差佬和字头之间，有着不用说出来的默契，在警方看来，黑星的长乐现在是受害者，能交出一个差佬文就已经是极限，如果警方真的去查指模，找出阿武，难免黑星会愤怒失控，将事态扩大，哪怕一个夕阳社团，如果真正的爆发起来，危害性都比几个枪手大得太多。

所以黑星只是做过笔录之后，警方就对他再无限制，之所以呆到深夜，就是因为杜成膘劝黑星不要擅自开战，一直同黑星到凌晨三点钟，才出了警署。

霍东峻赶到乐富酒楼时，虽然酒楼大厅的桌椅已经被人清理掉，但是窗户的缺口还在，未被清理干净的血迹也因为时间太久，变成了黑色，门口泊车的人已经变成了吉祥，酒楼大门上挂着一块东主有喜，暂停营业的铭牌。

看到霍东峻下车，吉祥没有走过来，只是朝霍东峻点了点头，霍东峻看吉祥的脸色比士巴拿还难看，朝酒楼里走时问了一声：

“喂，出了咩事？”

吉祥看了一眼霍东峻，低下头说道：“我两个兄弟，陈东，刀仔豪，一个昨晚吐血，一个肩膀就抬不起来，我脸色点会好，我现在恨不得提把刀劈死杨勇，如果不是我大佬留我在这里泊车值班，我早就自己做嘢！”

“你不要冲动，阿东和阿豪的事我会帮他们搞掂。”霍东峻听到吉祥的话，停下脚步对吉祥说道。

吉祥不是陈东和刀仔豪，虽然那两个人也够打，但是至少懂得分辨对手强弱，可是吉祥是疯狗来的，之前霍东峻听豹头话过，每次吉祥出去做嘢，豹头就提心吊胆，唯恐自己的头马出事，因为吉祥从来不懂闪这个词的，每次做嘢就是和对方搏命，一副不死不休的局面，如果真的头脑发热去找杨勇或者福升联，霍东峻相信，吉祥这条命，就算舍掉不要，都拼不过杨勇。

“我知，所以才在这里乖乖值夜，你上楼啦，老顶整晚没睡，我大佬和木哥在陪他。”

吉祥双手撑回泊车灯柜，脸色郁郁地说道。

霍东峻现在的身份，阿武已经不需开口进包厢通知里面的人，看到霍东峻上楼梯，转身帮他去推开天人阁的门，朝他叫了一声峻哥。

霍东峻朝阿武笑笑，迈步进了天人阁。

黑星坐在正中，除了两侧的豹头和木鬼，锤哥，牛威，文叔三人都在场，除了今天返香港的阿金，长乐七星已经聚齐，看到霍东峻进来，豹头望向黑星叫道：“大佬，现在阿峻也赶过来，不如你开口，我们同福升联白头全面开战！”

黑星没有理会豹头的话，而是望向霍东峻问道：“昨晚木哥话你的堂口被杨勇搞，有冇事？”

“不过是一些场被烧掉，冇事，多亏耀阳哥赶过去，冇老顶的话，耀阳哥不会为我出头的。”霍东峻坐在最右边的一把椅子上，对黑星说道。

黑星脸上看不出喜怒，手里捻着佛珠说道：“枪击案耀阳过来探我，又冇用，所以还不如让他去观塘帮你出面。”

霍东峻点点头，无论如何，昨晚观塘这件事又要承黑星的人情。

“昨晚水佬的事？”黑星话说了一半，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停下，但是这半句话已经惹得其他人望向霍东峻，显然，黑星这句话自然是问飞仔峻的。

“我不知情，应该是枪击阿公的人是同一个人安排的，摆明想搞事，挑起我滴长乐同福升联全面开战。”霍东峻眼神坦荡的对黑星说道。

黑星点点头，眼皮低垂：“我也是这样想，好啦，阿峻也赶来，长乐就你们这些大佬，不如现在说一下，这件事点样做？”

让霍东峻有些惊讶的，第一个开口的不是豹头，而是脸上从来都是面无表情的木鬼，木鬼开口说道：

“坐馆的陀地被枪击，如果不做事，长乐招牌就不用再挂，无论背后是边个搞鬼，现在都只能算在福升联头上。”

豹头等木鬼说完也用力点头叫道：“我就是这句话，一定要打！江湖开战却私自动短狗！不打倒白头，以后我们点样出嚟行！”

“福升联水佬也被人做掉，可能现在一样准备等开战，只是白头佬按规矩不能大欺小，现在我们讲开战，是不是给他机会？”锤哥抱着双臂望向黑星问道。

蛋挞文沉默了一会儿，才对黑星说道：“我同意阿锤的话，现在我们讲开战，正中白头心思，福升联就算水佬和火牛挂掉，可是仲有史姑娘，师傅强两个人撑白头，而且全面开战，之前就算同白头佬不和的丧狗，扁头平，大支材这些人，也不会坐视不理。”

蛋挞文说完之后，还看了霍东峻一眼。

霍东峻朝蛋挞文露出个笑容，心里却只是冷笑一声，蛋挞文和锤哥的意思就是长乐最好不要开战，这件事到目前，一直是飞仔峻同福升联的事，最好的办法就是霍东峻自己继续撑下去。

至于蛋挞文嘴里说的丧狗，扁头平，大支材这些人，都是福升联的堂口大佬，只是和白头这个坐馆关系不是很密切，从几个人地盘就能睇出，丧狗在西贡，扁头平则是慈云山，大支材更是在新界荃湾，同师傅强，火牛，水佬甚至之前的肥强比起来，实力都相差太多。

不过蛋挞文说的话也有道理，全面开战，这些人就算是想袖手不理，也要站出来为白头佬摇旗呐喊助威。

牛威沉默不语，他现在已经算是半退隐，不开口，也冇人逼他，所以黑星眼睛越过他，望向了霍东峻：

“阿峻点样说？”

霍东峻坐直了身体，眼睛望着黑星：“阿公陀地被人枪击，就一定要做事，不然长乐这个字头，以后边个仲会惊？既然锤哥和文叔讲出来，几个叔伯，这件事不用堂口出面，我飞仔峻自己搞掂，为阿公出气！”

黑星双眼眯了起来，突然叹口气望向其他几人：“既然阿峻开口，这件事因他起，他扫清手尾也是应该，就这样，我熬了一夜，想睡一觉，阿峻留下同我聊聊天，其他人散啦。”

黑星开口让离开，其他人都站起身，蛋挞文更是瞥了一眼霍东峻，嘴里勾出一抹笑意，年轻人果然沉不住气，居然要自己扛，飞仔峻自己想送死，那就不要怪我们冇出力。

等其他人离开，黑星抓起紫砂壶喝了一口茶水，对霍东峻说道：“我仲以为你这次真的要将长乐绑在你身上，陪你一起开战呀。”

霍东峻从外套里取出香烟，自己点燃说道：“文叔讲的有道理，全面开战，就算福升联丢了湾仔和中环，我又有借兵，长乐一定也会输，不如我自己扛，我准备给白头打个电话。”

黑星叹了口气：“你同杨勇？”

霍东峻笑了笑对黑星说道：“阿公，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同杨勇见过面，就真的会平安无事吧？无论见未见过，说过些乜鬼，最后都要开打的。”

“你打给白头佬？”黑星手指轻轻捻过紫砂壶细腻的壶身，出声问道。

霍东峻摇摇头，望向黑星轻轻说道：“我能同福升联撑到现在，只有一个原因，就是我老顶一直挺我，可是杨勇却信不过白头。”

黑星捏着紫砂壶的手顿了一下：“你这句话就是想堵我的嘴，阿峻，做人留一线，从我知阿文搞事……”

霍东峻摩挲着Zippo，心里对黑星的头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自己说起黑星挺自己，黑星马上就能想到，自己准备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而且能肯定地说出是蛋挞文，这种头脑如果早二十年黑星就是长乐坐馆，长乐未必不能做大。

看到霍东峻没开口，黑星闭上了眼睛：“算啦，你都讲我一直挺你，如果我这次拦你，说不定就变成白头佬那样，阿文终究为字头出过力，给阿文一个体面。”

“放心，阿公，一定体面，我仲会为文叔报仇嘅。”霍东峻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阿公，我对坐馆的位置冇兴趣，只要字头不摆我上台当烧猪，我飞仔峻要钱出钱，要人出人，对字头有始有终。”

黑星放下紫砂壶，自己卷了一支烟卷，霍东峻走过去帮他点燃，黑星拍了拍霍东峻的手背：

“有借有还，有始有终。”

霍东峻和黑星的眼睛对视两秒，笑着直起身：“我知，不打扰阿公休息，我去兰桂坊，见金叔的心腹和柴九。”

等霍东峻的身影出了包厢，黑星夹着香烟闭上眼，一个蛋挞文，换飞仔峻一句承诺，这是黑星这辈子第一次真正意义的赌，赌飞仔峻会遵守承诺，对长乐有始有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