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章 拍马腿上了

华夏官场，向来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报喜不报忧，这种人往往是因为想升官或怕丢官；另一种是报忧不报喜，当然这个“忧”并不是官员本人造成的，而是自然历史原因形成的，报忧不报喜，最直接的目的就是想获得上级经费、政策方面的支持与优惠。

报忧不报喜的人，最终还是要报喜。早年某县一个县委书记先是报忧，获得了“国家级贫困县”的称号，资金、政策蜂涌而来，几年之后，该县委书记“脱贫”有功，升成了副厅级干部最后成了正厅级干部。

赵无极这个报告，可以说非常另类，或者说非常真实。他是喜也报忧也报。凤山，就是这么一个独特的地方，因为受制于交通方面的原因，凤山只得藏在深闺人未识，凤山富饶的资源只得烂在深山之中，凤山人只得继续在贫困线上挣扎。

28日一早，赵无极将准备好的材料（手写）提交给乡党委扩大会议上讨论，当即遭到费仁强等几乎全部乡领导的“抵制”，而赵无极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只得舌战群儒，逐项逐句地解释。

虽然韦长青、甘霖两人几乎是无条件地相信赵无极，但对赵无极准备的资料，也表示不太看好。领导千辛万苦到凤山来视察，不弄点好消息让领导高兴高兴，反而弄这些让人窝心窝火的东西，挨骂的可能性很大。

见费仁强等乡党委成员有些不满意，赵无极早就猜到了这种情况，他当即拿出另一份花团锦簇的材料，即只报喜不报忧的那种。

“呵呵，无极同志啊，这份材料就很不错嘛。”费仁强见状当即表态道。

华夏的政治，向来讲究一分为二地看，像凤山这种山区乡，你要说成绩喜讯，那话题也是很多的，譬如几年之前乡上每年只能考上一两名高中生，而现在每年却能考上二十来名高中生，尼媒，这成绩巨大啊，增长了十倍呢。

只是，这新增的高中生数量与乡干部有个屁关系，那还不是国家大力发展教育事业的后果，譬如后世，只要你愿意上学，再孬也能混个中专中职毕业，那不是你多有能力，那是时代进步的结果。

在这份报喜不报忧的材料中，赵无极谈的主要内容包括，凤山的人均粮食产量位居卢江前列（耕地多的原因），人均房屋面积位居卢江前列（包括草棚也算在内），卫生教育事业的普及（每个村都有赤脚医生以及村小）凤山干部职工的艰苦奋斗精神……上一份材料中那些优点，自然也罗列其中。

赵无极只是怀疑，这种大路货色而没有特色的东西，领导们到底能听进多少。

上午10点30分，全乡干部职工以及乡中心小学的学生们，排着整齐的队列汇聚在凤山场镇出口处，敲锣打鼓地等待着省市县三极领导的莅临。

赵无极也站在欢迎的队伍里，有点鹤立鸡群的味道。这不怪赵无极，因为他的身高在这个时代真的算得上高个子了。

赵无极对这种劳民伤财的排场很不感冒，乡上派干部来迎接也就行了，把数百名学生、教师和普通职工弄到这儿来算什么事啊，要知道，这一天可是周末，算是法定假日呢。在有劳动法的时代，这种情形就得给别人加班工资。

重生后的赵无极，说起来也是一个喜欢“折腾”的人，但赵无极的“折腾”有个限度，那就是尽可能折腾自己，而不要去影响别人。像这种因为某个大领导要来，折腾普通人的做法，赵无极绝对做不出来，假如赵无极是大领导，说不定现场就要把搞这种事情的负责人给撤职。

“来了，来了！”在乡供销社附近观察车队的了望哨，终于在10点50分打来了车队已到坡下的旗语。

“全体注意，待会儿省市领导来了，乡党委成员上前迎接，其他人面带微笑，原地鼓掌，特别是学生，老师们要管好，不能乱跑乱动！”

费仁强手拿扩音器，再次强调了一次。

这次来的领导确实不少，除了五辆小车外，还有一辆中巴，赵无极初步估计其人数应该在35人左右。尼媒，到底有什么事情值得省市级领导到凤山这种穷山恶水之地？

走在前头的是一辆开道警车，用警车开道也是华夏官场的特色，按理说省外事办主任仅仅是个厅级干部，还达不到警车开道的级别，但因为此后要接待外宾，警方要负责安全警卫，说起来也不算违规。

省外事办主任莫凯与梓州市长何克礼二人，按规定是各坐一辆车的，但何克礼却硬要挤上莫凯的车，而把自己的秘书给丢在了后面的车上。

何克礼后来的官位虽然很高，但此时他却只是一个普通的市长，挤上莫凯的车，一来是与莫凯套近乎，二来则是想打探一点华夏之外的消息。关于对国外的认知，莫凯作为专业人士，显然比何克礼更为熟悉。而何克礼显然达到了他的目的，莫凯曾陪同省领导或商业代表团出访过米国、枫国、袋国以及欧洲大部分国家。

“何市长，你看，凤山的排场很大啊。”在距离凤山场镇还有约三百米的距离，莫凯终于看到了黑压压的一片人群。

“叫前面的警车，直接开到乡政府去，不要停留。”何克礼一听莫凯的话，当即对着司机说道。

“一号，一号，领导指示，不要停车，直接到乡政府。”驾驶员拿起对讲机吼道。

本来清风雅静的警车，在得到指示后，立即拉响了警笛，而费仁强见状也立即再次拿起扩音器，大声叫道，“让开，把道路让开！”

“何市长，凤山有人才啊！”莫凯望着车窗外，无厘头地说了一句。

“看来，得让卢江调整一下凤山的干部队伍了。”何克礼以为莫凯生气了，当即表态道。

何克礼与莫凯平级，而且何克礼的权力还要大一些，本用不着如此看重莫凯的意见，但如能通过处理两个乡干部，能换来莫凯一个高兴，何克礼还是愿意做的。虽然何克礼权力大，上升势头也非常不错，但他却不愿意得罪莫凯，改革开放，打开国门，外事办的权力也是不小的。再说，莫凯如果回到省城平原，说几句梓州不会来事或何克礼办事不行的话，那岂不是亏大了？

十个说客不如一个擢客。有十个人说你好，未必会成事；但有一个人说你不好，那极有可能坏事。

“呵呵，何市长，你误会了。我是说公路上空悬挂的欢迎横幅，那个字写得真是不错，有大家意象啊。”莫凯马上解释道。尼媒，要是因为自己一句话让别人丢了官帽子，别人岂不是把自己给恨死了。

莫凯本人是书法爱好者，还加入了华夏书法协会，在官场上算是字写得很不错的人，不过，他的欣赏水平可能比他的字还要强那么一点点。

他之所以出言称赞，除了觉得这字写得真是好之外，也是起了那么一丝“爱才”之心，要是写字这人是在凤山乡吃公家饭的，莫凯不在意与其结交为书友，相当于间接地送了这人一个人情。

“哦，还有这事，我这个位置却没发现，要不，我们停车下来看看？”何克礼因为是“本土”干部，不能像莫凯那样，动不动眼睛都望向窗外。

“不用。”莫凯摆了摆手。因为莫凯相信，这字嘛绝不止路口上的这两幅。

近千名凤山乡的干部群众以及中小学生，看着车队到来心情十分激动，难得一见的大领导竟然来凤山视察工作，这是凤山人的光荣啊。可是，当车队到达人群位置时，前面开道的警车竟然没有停下来，而是拉着刺耳的警报穿过夹道欢迎的人群绝尘而去，而紧贴路面站着的人则弄得灰头土脸，有人不住地叭叭吐口水。

当然，更多的人则是感觉到车队的威风，领导的威风。而中小学生们，在校长李明枢的主持下，在车队经过时，依然在迈力地鼓着掌，口呼“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而乡上的干部职工，似乎从车队呼啸而去的背影里，看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

“拍马屁拍马腿上了！”赵无极没来由地想到了这么一句。昨天在讨论接待程序时，列席会议的赵无极听到费仁强说要搞这么一个欢迎仪式，赵无极委婉地提示道，是不是请示一下县委，但费仁强却不管不顾地要来这么一下。

在费仁强看来，如果你请示县委，县委极有可能是既不支持也不反对。因为只要县委表了态，这责任就得县委承担了。这种接待上的事，完全在于官员的个人领悟力，如果领导高兴了，前途就来了；而如果领导不高兴，麻烦也就来了。

费仁强根据他数十年的为官经验，觉得这个欢迎仪式应该不会出错，因为很少有领导会不喜欢这种场面。

只是，费仁强此前接待过最高级别的官员不过是县长或副县长一级，他又哪知道省级和市级官员的真实想法呢。

换成其他官员，费仁强这一招也很不错。至少，何克礼就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但是，莫凯却是几乎跑遍了全世界的官员，对于外国人的接待礼仪以及轻车简从深有体会，而且他也认为老外的那种做法很有道理。

更多的时候，莫凯都是随从，即便有想法也得藏着，遇事得听领导的。但此次却有所不同，他是代表省委、省政府前来凤山检查指导工作的，难得有机会表明自己的态度。如果几天之后米领馆的人来到凤山时，也是这种欢迎方式，说不定要吓老米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