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影剧院溜达出来，胖子一琢磨，就直接奔教委去了，想要借冰刀，只能是学校或者西北广场的体校才能有。胖子在这方面没有熟人，这点事又不值得去麻烦老丈人，所以才想起来一个人——君子兰万元户岳子文，他正好在教委。

教委也在县大院里面，胖子到了门口，守门的老头早就认识他了，直接放行。

到了教委一找，很快就在秘书股见到了岳子文，正趴在桌上写稿子呢。看到胖子，岳子文十分热情，他也去过靠山屯，受到过胖子热情的接待，最关键的是，胖子这个人叫他一直看不透，有高深莫测之感。

喝了一杯茶水，胖子说明来意，岳子文往体校打了一个电话，正好现在学生都放假，痛痛快快答应借给胖子十双冰鞋。

电影还没等散场呢，胖子就扛着一个大麻袋回到影剧院，里面鼓鼓囊囊，十双冰鞋，外加几个长条的磨石，专门给冰刀磨刃的。

胖子也就没进去，直接在外面等着，刚抽了一根烟，电影散场，人流就跟潮水似的从大门往出涌。

那时候，看电影是人们生活中最大的娱乐之一，所以基本上每一场都爆满。电影院也是早午晚三场那么放。

最后，车老板子才领着娃子们出来，瞧着胖子扛着一个大麻袋，小娃子们都是一阵欢呼，他们对胖子叔太有信心了，就知道他肯定能把冰刀弄来。

拿着东西，兴高采烈回到药厂，已经是下午四点，快要黑天了，小娃子们呼噜噜挤上马车，车老板子跟胖子的大鞭子一甩，返回靠山屯。

一路上，娃子们说起城里的新鲜事，都透着股兴奋劲，更叫胖子觉得不虚此行，起码还能开阔一下眼界呢。

胖子又打开几包槽子糕，一人分了一块，垫垫肚子，回到靠山屯之后，二肥子还张罗着去滑冰，叫胖子嗷嗷喊了两嗓子，都滚蛋了，各回各家吃饭。

第二天早晨，胖子刚起来领着丑丑跑步，结果几个小娃子就盯到他家，吵吵着要看冰鞋是啥样的。因为惦记着这个，昨晚上都兴奋得有点睡不着。

好不容易等到吃完了早饭，全村的娃子基本都到村外的小河集合。胖子把麻袋扛来，往地上一放，娃子们就蜂蛹上来，有点要抢的架势。

“都先靠边站——”胖子连忙吆喝一声：“咱们这冰鞋就十双，大伙轮班玩，每人俩小时，到点就赶紧让给别人。”

说完，先从麻袋里面拿出一双最大号的，然后往脚上穿。这双冰鞋，是体校的滑冰教练专门穿的，叫胖子给借来，大小正合适，剩下的则都是小娃子穿的，大小号都有。

第一次看到冰鞋，娃子们一个劲咂嘴：“好家伙，还是皮的呢，下面这个就是冰刀吧，这要是钉到爬溜底下，肯定光溜！”

“胖子叔，你穿啥呀，不是给俺们借的吗？”

胖子卡吧几下小眼睛：“俺要是不指导你们，谁会滑啊。”

二肥子一拍胸脯：“胖子叔，平时俺玩脚滑子最拿手，我看这玩意也跟脚滑子差不多，先叫俺试试呗？”

胖子扔给他一双号码差不多的，剩下的又给奇奇她们几双，好歹都滑过几次，总比靠山屯这些土生土长的娃子要强点。

“加点小心，别崴了脚脖子。”胖子提醒一声，刚要站起来滑一圈，做做示范。不料二肥子心急，头戴滑冰帽。穿上冰鞋，系好鞋带，就上冰了。

扑嗵——脚下的冰鞋一歪，二肥子就摔了个大腚蹲，结结实实地坐在冰面上，娃子们立刻一阵哄笑。

“胖子叔，站不起来啊，这玩意敢情跟脚滑子不一样！”二肥子还没等站稳，就摔了一下子。脚滑子的木板下面是两股铁丝，很轻松地就可以在冰面站稳；而冰刀则不同，接触面积比较小，不容易站牢。

“不能心急，得一样一样来，先练习站冰，然后慢慢再滑。你小子好好瞧瞧，看看胖子叔是咋——唉——呀呀——”胖子也立在冰面，刚要露两手，不料久疏阵仗，而且身子发飘，找不到以前的感觉，前仰后合几下之后，终于在娃子们的注视下，也扑倒在冰面上。

娃子们都傻眼了：“胖子叔，你就给俺们表演摔跤啊？”

胖子好不容易爬起来，抓抓后脑勺笑道：“俺这是重复二肥子刚才的动作，叫大伙都别犯这样的错误。”

一边说，胖子一边体会在冰面上的感觉，跟以前大不一样，或许是身体素质得到极大改善的缘故，身上就好像轻飘飘的，仿佛要飞起来一般；平时稳如泰山的双腿，现在有点发飘。这种感觉要是在平地那就太美妙了，但是在冰面上，叫他实在不敢迈步。

“胖子叔，滑呀，滑呀——”娃子们瞧着胖子叔在那不动弹，未免有些着急，都鼓噪起来。

没法子，胖子硬着头皮，屈膝弯腰，右脚蹬了一下冰面，结果又是扑嗵一声，摔个大马趴。

“胖子叔，你到底会不会啊？”奇奇一瞧胖子这架势，实在是叫人怀疑。

“以前本来会的，现在忘了！”胖子连摔了两跤，有点威风扫地，士气受挫。不过像他这样没心没肺的乐天派，当然不会觉得丢脸，还给小娃子们进行思想工作呢：“谁学滑冰不摔啊，这个道理，就跟刚回走路的小孩一样，摔着摔着就摔会了。”

娃子们见到二肥子和胖子叔都出师不利，对冰鞋都产生点恐惧感，听胖子这么一说，这才抖擞精神，小心翼翼开始上冰。

站在冰面上，就觉得脚底没根，脚脖子左摆右晃站不稳，更别说迈步子了，想不到竟然是举步维艰。

也有践行胖子“破罐子破摔”理论的，试着在冰面上滑行或者迈步，结果是真摔啊。只听平面上一阵扑嗵声，然后就只剩下胖子刚刚爬起来，剩下的都扑倒在冰面上。

还好小娃子们也是冰上的常客，知道把后脑勺这样的重点部位躲开，所以都摔不疼。

“不玩了，这玩意一点意思都没有，还不如脚滑子呢。”有人嚷嚷起来。

“胖子叔，这冰鞋好像就是专门叫人摔跟头的吧，我看除了这个，也没啥用处。”鼻涕娃对这个传说中的冰刀产生怀疑。

可是随后，他们就看到惊奇的一幕，只见胖子叔忽然在冰面上飘移起来，眨眼间就冲到几十米之外，速度之快，就像擦着冰面飞行一般。

“哇——胖子叔真棒，这才叫滑冰呢，比脚滑子快多了！”娃子们立刻都欢呼起来

胖子则越滑越来劲，俩手背在身后，俩腿不慌不忙后蹬，二大布衫子猎猎而舞，看起来也有几分潇洒。

就在他连摔两跤之后，终于适应了现在这个身体在冰面上的感觉。本来以前就有底子，而且身体素质又十分出众，刚开始只不过是有点大意罢了。

感觉找到之后就好说了，试着滑了几下，连胖子自个都觉得十分飘逸，心里也就更加有底，于是放开速度，箭一般在冰面上前进。

野小子们的热情一下子被他点燃，兴奋得嗷嗷，在岸上飞奔起来，追着胖子向前跑。

胖子得意地向他们挥挥手：“不服就赛赛，看看是你们跑得快，还是俺滑得快——”

“胖子叔，小心啊，前面到雪壳子啦——”奇奇脆生生的声音忽然响起来。

等到胖子重新把目光投入到冰面的时候，只见前面白茫茫一片，再想停下来，已经有点来不及，直接就扎进雪壳子。

小河这块冰面，都是娃子们把表面的积雪清理掉，这才形成的，胖子的速度奇快，所以很快就滑到了边缘地带，前面是二尺多厚的雪壳子，胖子直接就扑倒下去，整个人都陷进雪里，几乎看不着了。

娃子们一声惊呼，随后就看到站立起来一个雪人，胖子身上全都挂着一层雪，脸上也变得臃肿起来，只不过眼睛跟嘴巴的部分露出三个窟窿，一眨巴小眼睛，中间是黑眼珠，四周都是白雪，十分诡异。

娃子们都围上来，帮着胖子拍打身上的积雪，嘴里还都不忘夸奖几句：“胖子叔，你真棒！”

把脸上的雪抹下去，胖子问道：“是滑得棒，还是摔得棒？”

奇奇眨眨大眼睛：“都挺棒。”

胖子在她脑瓜上蹦了一下，然后呵呵笑道：“估计俺以后再也不会在冰上摔跤了。”说完，就开始往回滑，速度越发快了。

眼看又到了另外一边的雪壳子，只见胖子身子内倾，俩腿紧着倒腾，左手都快扶着冰面，轻灵地转了一个弯，又向这边滑来。

两圈之后，胖子的速度发挥到极致，小娃子们就只看到一个灰色的身影在冰面上飘动，就跟幽灵似的。

终于，胖子的速度也渐渐慢下来，只听他嘴里喊着：“再给你们来个绝的——”随后就见胖子两个冰刀的后跟蹬在冰面上，壮硕的身体凌空飞起，不可思议地来了一个后空翻，然后稳稳当当落下，两臂张开，继续向前滑行。

娃子们这回是看傻眼了，瞪着眼睛张大嘴巴，过了半天，这才嗷嗷乱叫，然后冲到冰面上：“胖子叔，给俺们滑一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