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大家都想起来了早上的事儿。

这小厮明知帐中的人是沈庭川，却口口声声喊着庭羽少爷，若不是沈庭羽及时出现，就是跳进鸢尾江也洗不脱这杀人的嫌疑。

沈庭羽觉得，柳莺莺未必是死于马上风，昨晚他被送进去的时候柳莺莺已经昏迷过去了，可是早上看到柳莺莺的时候，她身上的衣服和他进房中的时候一样，根本没人动过。

那她的死因是不是另有隐情？

还有当时沈庭川和小丫头的对话，两人显然是以前就认识的，既然认识，那一定可以查出蛛丝马迹。

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这样因为他们的一己私欲而消逝，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给柳姑娘一个公道，他都希望尽快查清楚真相。

这样想着，他撩袍跪下：“大人，此案确实有蹊跷，堂兄平日里并非贪睡之人，但是今早闹的这样大，却如同昏迷一般未曾清醒。而且两人被发现时虽说衣衫不整，但也不是一丝不挂，柳莺莺的死因会不会并不是马上风？”

两人都穿着里衣，死于马上风的理由太勉强了。

东拉西扯了半天，总算有人说到了点子上，大理寺卿不由得多看了沈庭羽一眼。

身陷漩涡能平静以对并理智找出其中漏洞，是个不错的苗子。

大理寺卿身旁的师爷从外面进来，俯身耳语了几句，不知说了什么，只见大理寺卿微微点了点头。

“宣仵作上堂。”

他拍了拍惊堂木，仵作从堂外进来。

“大人，方才属下又检查了一遍，柳姑娘仍是处子之身，只是房中燃放的香是曼陀罗，且她口中发现了残留的火灵芝的残留。曼陀罗加火灵芝，会使人气血翻涌，过量则会兴奋过度而亡。”

曼陀罗这种香料在京中风靡一时，起初并未引起怀疑，柳莺莺被人发现与男子在床上死亡，且症状一看便知是兴奋过度，因此刚开始他没有仔细查验。

还是复检时无意中发现，欢场出身的柳莺莺竟然是处子！

这才发现了她的真正死因，是他的失职。

大理寺卿沉吟片刻：“曼陀罗是一种西域传过来的香料，价格极其昂贵，且有市无价，奇香斋为了限购，凡是购买过的人，都有记录在册方便下次购买的时候查阅时间间隔。”

他的夫人不止一次跟他抱怨过这个该死的限购规矩，因此他对此香略有了解。

火灵芝更是珍稀异常，价逾千金，这两样东西，仔细查验应该都是可以查到源头的。

“传本官命令，让奇香斋掌柜带着账册上堂！另，派人去查验京中共有多少支火灵芝，都在何人手中！”

沈庭羽听到火灵芝的时候心中“咯噔”一声，据他所知，京中明面上只有两支火灵芝，一支是沈父多年前偶然得到的，后作为生辰礼物送给了他，放在他的小库房里，近日失窃了。

另外一支是晋元帝赏赐给诚王府的。

那么，柳莺莺口中的火灵芝是哪里来的呢？

“大人，小生的父亲曾得过一支火灵芝，两年前作为生辰礼物送给了小生，不过那支火灵芝已经失窃了。”

与其装傻让人查到他头上，不如主动坦白。

他的话一出，满堂哗然。

沈庭川更是喘着粗气红着脸质问他：“沈庭羽，沈家对你不薄！你无父无母，是伯父和寒月将你带回了沈家，上了沈家族谱，当做沈家嫡系培养长大，你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对我？”

他仿佛悲痛至极的捂住脸，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人，哭的声泪俱下：“火灵芝这样的宝物，伯父眼也不眨的给了你，你却用它来陷害我！”

“你对的起沈家的列祖列宗吗？”

他跪伏在地，深深叩首：“大人！求您为小生做主啊！”

这案子几经反转，围观的学子们也不是傻子，都屏气凝神，不再吭声，静待奇香斋掌柜的和前去沈家拿火灵芝的人回来。

奇香斋的掌柜先到，他带来了从开始售卖曼陀罗起的所有账册，只是查到的结果让人很失望。

沈家大房的蒋氏和沈寒月，二房的钱氏和沈见月，以及柳莺莺自己，都曾购买过。

那么她香炉中燃放的曼陀罗是有心还是无意，又是谁的，都无从查起。

不，有人应该知道的，可是她刚才隐瞒了。

沈庭羽转头看了一眼柳莺莺的小丫头：“你是柳姑娘的贴身侍女，为什么在知道她的死因中有曼陀罗时，不直接言明柳姑娘自己购买过？”

小丫头假哭了半天，无一人规劝安慰，早已没了眼泪，只剩低低的呜咽，没想到忽然被提及，她眼中慌乱一闪而过：“奴，奴婢一时惊吓，悲愤交加，忘记了。”

“姑娘的香料昂贵，平日里不敢轻易触碰，奴婢是新过来伺候的，刚服侍姑娘半个月，只知这香料好闻，并不知是曼陀罗。”

大理寺卿：“你们小姐昨日都食用过什么东西？”

小丫头眼神涣散，努力回想：“昨日姑娘要唱的曲子多，没敢多吃，只席间多喝了几杯，回去喝了一碗醒酒汤。”

“哦，对了，醒酒汤还是庭羽公子身边的侍从送去的。”

恰在此时，去沈家库房查验火灵芝的人回来，禀明火灵芝已经失窃。

且沈府库房的人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失窃的，若不是大理寺的人过去查问，现在都还不知道呢。

跟着大理寺的人一起过来的，还有沈父和沈二爷。

沈二爷来时已经问明了事情经过，在门口又听到丫头说死者喝的安神汤是沈庭羽身边的人送来的，霎时间暴跳如雷。

顾不得维护自己读书人的体面，抬脚朝着沈庭羽就要踢过去，被沈父一把拽住。

“案子没查清楚呢，二弟稍安勿躁！”

沈二爷挣开沈父的钳制：“你放开我！火灵芝失窃的时机这么巧，不是他监守自盗用来陷害庭川，难道是诚王疯了要设计他们兄弟俩？”

以诚王府的权势，收拾沈家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何须如此大费周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