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高了声音，一字一句清晰有力，掷地有声。

原本就被鼓声吸引过来的民众，在听到她要告的是臭名昭着的麟王时，顿时围了过来。

衙役们看着众人狼一般的眼神，回想着昨天惨遭洗劫的麟王府，有些后背发凉。

其中一个衙役上前，底气不足的问道。

“你们可知以民身告官，需先打二十大板？”

他看了看女子瘦弱的小身板，怀疑她可能挺不到十板子就要翘辫子了。

年轻女子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民女知晓。”

衙役见她们心意已决，将院门敞开。

“进来吧。”

一群女子互相搀扶着起身，一起进了院门，其余京中百姓紧随其后。

甚至还有人跑出去报信儿，不多时，乌压压的一片，聚集在堂上。

顾卿站在远处的观星台上远远的看着人群涌入登闻鼓院。

凌云拎着刚出炉的茶水给顾卿倒了一杯。

“汪姑娘能受得住二十大板吗？”

那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身形，万一死了，岂不是耽误主子的计划。

逐月捏一块点心塞进他嘴里。

“你忘了掌管登闻鼓院的林大人亲弟弟，是怎么死的了吗？”

冷白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柔软的唇瓣，那触感让逐月心尖有些发颤。

他强装镇定的收回手，指尖僵硬的不敢动。

“当初，林大人的弟弟走武举的路子进宫做了羽林卫，负责守卫钟贵妃的长乐宫。麟王贪玩让宫中羽林卫当活靶子给他练习箭术，结果箭羽直直的从眼眶射进了头颅，当朝毙命。”

经过他一提醒，凌云立刻回想起来。

那时候的麟王不过是不足十岁的小孩子，当时就吓的发了高热，钟贵妃受宠，跑到先帝面前一通哭诉，林家不仅没有讨来公道，反而落了一个护主不力，死有余辜的罪名。

这件事情当时被压了下来，知道的人并不多，以至于他一时没有想起来。

凌云顿时恍然大悟。

“所以，汪小姐状告麟王，等于给了他一个报仇的契机。他不仅不会让她死，还会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将此案审理清楚。”

证据是逐月搜集的，状纸是主子亲自润色过的，只要主审官不是有意偏袒麟王，他贪污公款致使锦川溃堤一案罪名必定成立。

果然，不到午时，麟王联合封地官员欺上瞒下，导致锦川决堤，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一案证据确凿，由林大人亲自带着证人和证据进宫面圣。

若说麟王先前虐杀的二十多人是泯灭人性，那么此案一出，他简直是连人都不配做了。

渝州曾经因为战乱被屠城过，如今的渝州百姓，都是从各地迁移过去的。

其中不乏京都人士。

在场就有不少人的亲眷在当初的洪灾中去世。

只是天灾面前，大家也只觉得他们命中该有此劫。

如今得知，当年洪灾并非天灾，而是人祸，顿时怒不可遏。

百姓们自发跟着林大人和渝州过来的妇人们来到宫门口。

直到被皇城士兵阻拦在外，才振臂高呼。

“处死麟王！”

“处死麟王！”

有一人带头，其余人立即附和。

……

金銮殿上，林大人带着妇人们跪坐一团。

“皇上，经臣核实，人证物证俱在，锦川决堤和麟王有脱不开的关系。然麟王身份特殊，臣不敢擅专，请皇上定夺。”

太监接了他手中证据和状词奉给皇上。

晋元帝越看脸色越黑。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

“诸位爱卿对此事有何见解？”

大家都低着头装死。

晋元帝看向端王，眸中透出几分威严。

“四弟先说。”

端王轻咳几声，苍白的脸色因为剧烈的咳嗽泛出一点红晕。

“此事确实是五弟有错在先，但是五弟毕竟是父皇最疼爱的儿子，且他已经身患残疾，望皇兄看在往日情分上，留他一条性命。”

短短的几句话，咳嗽了半天，晋元帝再问就显得咄咄逼人了。

诚王看一眼置身事外的赵荀。

思及他和沈家联姻之事，眼神中透出几分不喜。

这老东西够狠，为了攀附镇国公府，不惜将嫡女下嫁给一个商户子。

如今镇国公失势，这老东西也做起隐形人来。

想要隔岸观火？

他偏不如他的愿。

“不知赵太师对此事如何看？”

赵荀拱手：“麟王当街意图劫持我赵府马车一事人尽皆知。不管是出于私心，还是为东晋江山社稷考虑，老臣都认为，麟王该死。”

晋元帝脸上露出不忍之色。

“父皇临终前嘱咐朕护好五弟，终究是朕失职，没能约束好五弟。”

他说着，以手扶额，竟落下泪来。

众臣纷纷下跪，表示麟王咎由自取。

求皇上切勿太过自责，恐伤了龙体。

端王跪在一群大臣中间，嘲讽的勾了勾唇角。

麟王的处决到底是没有下来。

但是晋元帝自责伤心落泪的消息却风一般的传遍整个京都。

连带着，先帝的临终遗言和麟王的护身遗旨也传遍京城。

“难怪麟王行事如此乖张！原来是有依仗。”

“回京当天就敢跟镇国公作对，更是当街派人拦截镇国公府和赵家马车，劫持官家女眷。”

“镇国公府守卫东晋百年，这样的奇耻大辱，换做我是镇国公也要废了麟王。”

“难怪皇上这段时间如此反常，处处偏袒麟王，原来是为了先帝嘱托。”

“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先帝糊涂，当年为了钟贵妃做的荒唐事还少吗？”

顾卿时刻准备着京中的变化，眼见众人都开始同情晋元帝，将火力对准麟王和钟太贵妃母子，就知道，他要动手了。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先帝给麟王和钟太贵妃的保命符，何尝不是催命符呢！

顾卿脑海里闪过小姑娘从马上跌落，差点被马车碾压的画面。

即使已经过去这么久，他每次想到，还是会出一身冷汗。

从那一刻开始，他和麟王，不死不休！

与此同时，香山后山一处山庄里。

钟太贵妃因为处在深山，刚刚得知消息，吓得几乎晕厥过去。

匆匆忙忙的翻出遗旨就要下山，却在下山途中遇到一个老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