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和我坐在沙发上说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话，话里面我们没再聊那些会让我们心情变得沉重的话题。随后都是聊着一些家长里短，直到余儿在嫂子的海里睡着了，嫂子这才抱着他上楼睡觉了。

我一个人在沙发上继续坐了一会儿，也觉得有些困就上楼去休息。芸姐已经睡着了，所以我没有弄出什么大的动静，轻轻的躺在床上不过有些失眠，过了好大一会儿才睡着。

第二天一早，我就准备了一些东西出门了。只有我一个人去，开着车过了四十多分钟才到了看守所。

好久好久没有来看望过老黄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是瘦了还是苍老了，心里面多少有点放心不下。

但见到他之后，我却发现我的担心有点多余，老黄依旧每天吃好喝好，唯一的不好就是穿不好睡不好也没有自由。但现在的老黄真是白白胖胖的，看到我咧嘴笑的时候如同一个弥勒佛似的。

我坐在了老黄对面，从口袋里拿出烟递给他，点燃后老黄见我自己不抽就笑着问：“咦，烟戒掉了？”

我点点头说：“戒了，我现在要是抽根烟的话，估计得被我嫂子打死。”

老黄立刻哈哈大笑了起来，说：“是尝到了刺激的东西，然后就觉得抽烟没什么味道了吧？”

老黄虽然一直都在牢里面，但是老黄对于外面的事情却一直很了解。因为老常比我来这里要更勤，也会偶尔将一些消息传递给他。

“戒毒的时候我连带着烟一起给戒掉了，居然她们都不喜欢我抽，那我也爱惜点自己身体比较好。”我苦笑着说，老黄点点头说：“你能这么想就好了，你看我过了这么多年，但以前做的那些糊涂事情到现在都记忆犹新。有些时候错了就是一辈子都没有办法改变过来的，云峰啊……不管这个错是你自己主动犯的还是被逼的。错了就是错了，得认得改才行！”

老黄是我人生前进路上的一盏明灯，他总是会指引我一个方向。当我朝着那个方向走到头的时候，我会发现他说的没错。有时候长辈对晚辈说，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要多时，我们往往都觉得是他们倚老卖老的话。但实际上，那就是他们的人生经验，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不是你有多少钱，你的钱也是靠着你的经验赚来的。

多少人在一条路上来来回回的走弯路？别人我不知道，但我自己却是在老黄的指引下少了很多很多的麻烦。否则短短的一年半时间，我又怎么能从什么都不是到有了如今的地位？

老黄吧唧了几口烟，又笑着问我：“说说看，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了想，就说：“我准备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先将我自己的事情给办妥了。至于其他的，黄叔我觉得我真的也差不多了。我还只有二十一岁，我的人生还有五十年甚至更长。我想休息一段时间，没

有纷争没有厮杀，就这么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

老黄点点头，说道：“这个想法不错的，我帮你分析了你如今的情势。你的决定是很好的，没有拿着云峰会的名头四处招摇过市。这是很多的帮会都没有做到的事情，你做到了。一个城市一伙人，这样你自己一直置身于幕后才能保证最大的益处。不过，我将你所做的事情全都回想了一遍，总感觉你还是在小打小闹。”

我苦笑了起来，我都这样了还叫小打小闹吗？几次差点命丧黄泉，老黄他到底对我是抱了多大的希望？

“黄叔，那你觉得该怎么样才不算是小打小闹？”我苦涩的问着老黄，老黄就说：“男儿在世，要么不做要做就得往最好最强的位置上爬！你现在看起来混蛋很不错，但实际上你混的也不怎么样。你的决定是好的不错，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将你手中所攥着的这两股势力撮合到一块去？如果能够撮到一块，那我黄达标是真的服你，可你能吗？你不能？你身上现在要么就是这温州道上的老大，要么就是深圳那边的三大佬之一！有哪一个真的能让人心服口服的？没有！”

“黄叔，我又没想过真的要多厉害，让全天下的人都喊我王云峰一句大哥。”我无奈的说道，但老黄却是冷笑道：

“你不想那你混什么黑社会？大哥很大牌吗？你看看从民国到现在的那些大佬们，哪个会以自己被人喊做是大哥而骄傲？是先生！王先生！从他们的内心深处，因为对你敬畏而喊出来的王先生！”

老黄的眼神里闪烁着灼热的光芒，我不再是当初那初出茅庐的小牛犊子，看着老黄这样我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老黄是把我当成了他自己，他要将自己没有完成的愿望希望能够在我的身上实现、

因为秋姨的事情，老黄终身未娶。就算是爱了他一辈子的青姨对他如何的掏心掏肺，他也始终当做没看见。情愿去找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呆在身边充花瓶，他也不敢那真心对人。

我想从秋姨去世的那天开始，老黄七情六欲里的情爱就已经被他自己给一剪刀剪断了吧？他现在剩下的只有雄心，或者说这是他的不甘心。

他无权无势，每一步都是自己走出来的。但所有人都不看好他，包括当初的秋姨，当初的青姨。他在跟自己怄气，他要告诉所有人他错了但也不是全错。他有他的路，只希望被人认可！当他黄达标站在高点的时候，有人会和他现在说的那样，从内心深处喊他一声：

“先生！”

这就是我和老黄最大的不同，我的心里面总还始终存在着一份安居的心思。他雄心万丈，而我可能只有百丈。可不知道为什么，老黄的话却让我的心里面好像有一个地方沸腾了。而剩下的部分就在死死的压制着那种情绪的蹿升，双方不断交战最后却并没有分出胜负来。

我依旧静静的看着老黄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老黄又从烟盒里面抽出一根烟来，自己点燃后就说：“年底我估计就能出去了，云峰……叔现在就问你一句。你是想就这么算了，带着你现在赚到的钱做一个好老百姓，还是听叔的话继续干他娘的，你今天就给我一个答案！”

我怔怔的看着老黄，一开始老黄的话我真的以为他对我的决定很认可。但说到现在我明白了，老黄根本就不是。他只是认可了我一部分，那时候我想起了一些事情来，也想起了我曾当着老黄的面发过的誓！

每每我们看到电视里面有人让另一人发誓保证的时候，我们都觉得好笑。可现实中的我们何尝不是这样呢？誓言真的不可靠，日子一天天过，今天能记住，明天能记住。可时间一久，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呢？那些原本以为已经烙印在脑子里的话，其实已经悄然间被自己所遗忘了。

我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在老黄面前我将自己当成了晚辈。我怕他不认可我，我也怕自己辜负了他的希望。

老黄看到我这样子，沉声说道：“看来你还不能给我答案，云峰……你让我有点失望了！”

我双眼瞪大了起来，但老黄已经起身准备走了。我急忙喊住了老黄，问他；“黄叔，那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不是我要你怎么做，而是你觉得自己该怎么做？才你出来混的时候我就和你说过，这条路是两眼一摸瞎的，看不到前方在那儿。但我们只能往前走不能后退，因为一后退就有无数人想要了你的命，你的钱，你的女人和你的一切！你真以为现在是和谐社会你不动人人就不动你啊？别他么做梦了，今天我告诉你，这条路上不仅仅没有给你后退的机会，连让你歇一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老黄骂我了，没有半点遮掩的把我骂了一顿。我紧紧的握着双拳，因为我一直以为今天来见老黄，我们只是会叙叙旧说说以前的。但我没想到在见老黄的这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他将我所觉得很美好的一切都给摧毁掉了。我不知道他今天为什么会这么的极端，可我知道我的内心里居然不觉得他说的话是错的！

难道我变了吗？我的天性已经完全不在了吗？老黄说的那些话我的内心深处为什么会蠢蠢欲动？

“呼！”

看着老黄走了进去不见了，我忍不住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这口气不是因为老黄走不骂我了而如释重负，我想也许我是将自己那颗适可而止的气儿给吐了出来。

对着老黄走的那条过道我微微鞠躬了一下，这是我对老黄的感谢。尽管他看不见，但我也没把他喊回来更没有告诉他我的决定。我不是那样喜欢什么都放在嘴上说的人，老黄的话让我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可滔天的巨浪，如果仅仅只有风怎么行呢？大海自己也会有脾气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