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垫沙发、丝绸壁布、精雕细琢的手工饰品、柔软而厚实的纯羊毛地毯、馥郁的哥伦比亚咖啡、身边美妙绝伦的女子、午后慵懒的时光，以及眼前这位知识渊博、谈吐文雅的世界级音乐家，种种的一切，让叶落的这个下午，过得很舒适。

唯一有的障碍，就是这位谈性正浓的钢琴大师，说到兴奋时，在嘴里蹦出的一些生僻词汇，让只能应付日常英语交流的叶落有些挠头。

每当这个时候，在一旁的女助理，就会马上把理查德的话语翻译成中文，让叶落可以理解。

聊了一个多小时，天南海北，当然更多的是理查德说，叶落听，到最后，谈话终于慢慢地被引到了正题。

“叶落先生，有没有兴趣为我写一首钢琴曲？”理查德微微笑道，“我最近正在筹备一张个人的钢琴专辑。”

虽然钢琴领域的合作，叶落其实不感冒，不过这位理查德给他的印象很不错，如果只是一首曲子，那就当交朋友了，于是叶落点点头：“可以。”

“不如让他现场弹奏吧。”宋嫣这时说道，“叶落先生，有现场出曲的能力。”

“哦，是吗？”理查德很惊喜。

这次叶落没有太过谦虚，因为他知道西方人不兴这个，于是便点了点头，随后站起身来。

叶落的钢琴技艺，虽然比不上宋嫣，更不能跟理查德相比，但也算可以登堂入室，至少演奏一首曲子，问题不会太大。

理查德示意叶落先等等，随后对自己的助手说道：“爱莎。去拿记谱本。”

叶落微微一笑，看来这位理查德先生，虽然身兼流行音乐的制作人，但是行为处事，还是比较老派。

现场记谱，现在大多是用录音来完成。随后在电脑里用软件一跑，那就八九不离十了，然后再精修一下就行。

用记谱本手工记谱，叶落也只是听说过有这么一回事，自己可从来没试过。

而且钢琴的乐谱，是五线谱，要想现场速记，非常难。

“叶落先生，一会儿弹慢一些。”理查德取过记谱本。笑了笑，“太快的话，我会跟不上。”

叶落点点头，这理查德虽然身怀绝技，但毕竟上了年纪，记忆力没那么好，而且手在纸上书写，肯定不如在钢琴琴键上的直接落指那么方便。

自己这个年轻后辈弹琴。理查德作为世界级的钢琴大师，却亲自手工记谱。这是对自己技艺的尊重，叶落多少也有些感动。

“不如，让我来吧。”宋嫣这时候缓缓站起来。

“哦？宋小姐会这个？”理查德有些惊讶。

“乐谱速记，我以前学过。”宋嫣自信地走到理查德面前，接过了记谱本。

写字台就在钢琴对面不远，宋嫣走过去。摊开记谱本，从写字台的笔筒里拿起一支钢笔，随后冲叶落点点头：“开始吧。”

叶落微微颔首，随后坐在了钢琴前。

既然宋嫣会记谱，叶落就不打算放慢节奏了。这女子对音乐的记忆力非常惊人，犹在秦时月之上。

叶落开始在钢琴上落指。

《水边的阿狄丽娜》。

这首曲子，是另一个世界的经典钢琴曲，现在叶落虽然是第一次弹，这首钢琴曲难度也很大，但他却有一种得心应手的感觉。

理查德就坐在钢琴边的沙发上，看着叶落和宋嫣两人。

这一对中国的年轻音乐天才，给他的印象非常好。都拥有过人才华的同时，男的英俊帅气，女的更是美貌绝伦。此时两人相对而坐，一个在琴键上落指，一个在书案间书写，仅仅是这副画面，就让人觉得美不胜收。

对于叶落的新曲子，理查德心里原本就有一些期待，之前宋嫣发给他的录音，他就见识过叶落的钢琴创作能力，但是当第一段旋律被叶落弹奏出来的时候，理查德依然大吃一惊。

但是很快，这种惊讶就被美妙的旋律冲淡，理查德缓缓闭上了眼睛，开始心无旁骛地欣赏起来。

美妙的时光，总是特别短暂，这首三分钟不到的曲子，在理查德的耳中，仿佛只有短短的一瞬间。

当最后一个琴音落下时，理查德依依不舍地睁开眼，然后他发现自己的助手爱莎也缓缓睁开一双美目，正要情不自禁地鼓掌。

“不要。”理查德马上阻止了她，轻声喝止道，“不要影响宋小姐记谱。”

爱莎马上醒悟过来，点了点头。

叶落弹完了曲子，抬起头看了一眼对面的宋嫣。

这时候的宋嫣，双眉微微凝着，似是在回忆叶落弹奏的旋律，但手却不停，在纸上下笔如飞。

窗外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纱，让宋嫣正在书写的那只手，白得亮眼，在急速书写之下，这只小手就好像正在不断跳动的音符。

叶落没有出声，只是看着正在刷刷落笔的宋嫣，渐渐地就入了神。

直到宋嫣的手停下，叶落这才惊醒过来。

“好了。”宋嫣放下钢笔，双手将手中的记谱本捧起，送到叶落眼前，“对不对？”

非常漂亮的五线谱，一笔一划清晰准确，叶落上下浏览了一遍，随后将记谱本放在钢琴盖上，感叹道：“分毫不差，宋嫣，你这手绝了。”

宋嫣嘴角勾勒出一个隐晦的笑意，没有说话。

理查德走过来，如获至宝般地双手捧起记谱本，感叹道：“这真是上帝的杰作。叶先生，宋小姐，谢谢你们。”

“您太客气了。”叶落谦虚道。

“我能弹一遍吗？”理查德问道。

“当然可以。”叶落笑了，跟宋嫣一起回到了沙发上。

理查德将记谱本放在钢琴谱架上，前后翻了翻，闭上眼又回想了一会儿，然后抖了抖双手十指，开始弹奏。

理查德说弹一遍。但是真正上手之后，却不是这么一回事，而是一遍又一遍，周而复始，好像完全停不下来，脸上的神情非常迷醉。显然陷入了一种忘我的状态。

这种世界顶尖的钢琴大师，一旦把一首曲子吃透，再弹出来，那真是令人无法抗拒。理查德一遍接一遍地弹，叶落和宋嫣就一遍接一遍的听，不知不觉，一下午的时光，就在琴声中悄悄流走。

一直到临近饭点，助理爱莎看了看手表。对理查德说道：“先生，您该去准备晚上的演出了。”

“我真是太喜欢这首曲子了。”理查德停下手，“叶先生，今晚我的演奏会，最后压轴的曲目可以用这首吗？”

“当然可以。”叶落笑道，“既然这首曲子我送给了您，您想什么时候用，都可以。”

“真是太棒了。”理查德脸上有些兴奋。随后说道，“哦。忘了问叶先生，这首曲子叫什么？”

“ballade pour adeline。”叶落说了一句法文，这是这首曲子的原名。

宋嫣奇怪地看了叶落一眼，这个家伙，钢琴曲的起名总是莫名其妙的，上次在自己面前用英文起名。这次在英国人面前，却用法文起名。

这种故作高深的样子，真是有些可恨……

“献给阿狄丽娜的诗？”理查德显然没宋嫣想得那么多，他用英文重复了一遍，接着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阿狄丽娜，应该是希腊传说中的人物。她原本是一座少女雕像，塞浦路斯的国王爱上了她，日夜祈祷爱情的奇迹，感动了爱神阿芙洛狄忒，爱神就赐予雕像生命，让少女和国王终成眷属。”

“理查德先生果然博闻强记。”叶落笑道。

“叶先生的文化修养，也令我敬佩。没想到这首曲子的灵感，是这么来的。”理查德笑道，随后他话锋一转：“不过，叶先生，我们初次见面，这首曲子我不能白要。中国人讲究礼尚往来，叶先生送了我这么好的一首曲子，我不能没有表示。爱莎。”

女助理反应很快，将一本支票本送到理查德手上，只见理查德在支票本上刷刷刷写了一个金额，撕下来递给叶落：“请阁下务必收下。”

叶落见理查德脸上庄重的神情，也就没推辞，接过支票随手放进了自己的口袋，然后起身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妨碍理查德先生准备今晚的演出了。告辞。”

“好，我们晚上再见。”理查德站起身来，跟叶落热情握手。

……

回到套房，刚一进门，虞依依就飞奔过来，在叶落身边蹦蹦跳跳：“哇，指导老师，你好厉害啊！”

叶落莫名其妙地看着虞依依。

“下午隔壁的琴声，我也听到了啊！”虞依依笑着解释道，“真是太好听了，是你的新曲子对吗？”

“就你耳朵灵。”叶落哭笑不得。

“哈哈，那理查德是不是被你震住了啊？”虞依依问道。

“我哪里震得住人家。”叶落说道，“跟他比，我还差远了。”

“可是我看到的情况，就是他被你镇住了。”宋嫣说道，“快看看支票上的金额吧？我想以后你不用在我面前哭穷了。”

“理查德虽然是大师，但毕竟是西方人，太喜欢直来直去。”叶落一边吐槽，一边慢慢地掏出了口袋里的支票，“好好的一首曲子，干嘛用钱来换呢，真是焚琴煮鹤，牛嚼牡丹……”

说到一半，叶落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发现支票上的零，远比他预想的要多。

“一百万……美金！”虞依依瞪大了双眼，随后兴奋地说道，“指导老师你发财啦！”

“嘘！小声点，别让隔壁听见。”叶落白了虞依依一眼，“你应该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别这么没出息嘛，你看我，多淡定。”

“哦。”虞依依低下头，然后又抬头问道，“指导老师，那你拿支票的手，为什么在发抖呢？”

“弹琴弹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