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货。”朱二奎眼神复杂地望着老鬼，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骂他好了，“我是让你去干什么的？知道不知道，你那廉价的同情心会把我们都害死？大局是什么，是民不告，官不究！”他缓缓地站起了身子，走到了老鬼的身边，“那个小孩儿胆敢捅死警察，这件事儿已经捅破了天，警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你救与不救，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了。”

“教官，是我错了，但这绝不是什么廉价的同情心！不管怎么说，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他死了对我们也没任何好处，”老鬼笔直地站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沉思了半晌，才开口说道，“我倒是觉得，应该让那个警察活着。他也只有活着，才能证明林俊成都干了些什么！”

“老李不会不知道林俊成想干什么，可他没有证据！没证据就不能抓人，顶多把那小孩儿判个几年，这还得看他够不够年龄。”朱二奎已经发现，事情的发展在慢慢地脱离控制了，双手扶着老鬼的肩膀沉声说道，“有些事儿，不上秤没有二两重；可要是上了秤，一千斤都打不住！你就等着看吧，即便老李这次不能抓林俊成，也会想办法收拾他一次，逼着他出手！”

“那我们就配合警察，等着林俊成犯错误、出纰漏！”老鬼这会儿的脑子突然变得十分好使，他也站了起来，快速地说道，“他忙着对付警察，就定然无暇再把精力集中在我们这边。既然警察也在找他的证据，那咱们不妨就趁机搜集证据，然后提供给老李……”

“那个警察怎么样了？”朱二奎慢慢地踱着步子，慢慢地走回到了座位上，他需要仔细地布置一下，如何防范，林俊成即将到来那疯狂的报复。

“就是失血过多。小孩儿不会用刀，只知道捅进去就完事了。只要抢救及时，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老鬼心里悄悄出了一口长气，看来教官不会再追究什么了。原本以为还要罚自己的工资呢！

“抛开咱们的因素……你做的对。”朱二奎深深地凝视着老鬼的双眼，声音不大但是很有力地说道，“老李自己说过，所谓正义，不过是种廉价的同情。可若是连这种廉价的同情都没有了，老百姓还能去指望谁？为了利益，几个党派争来争去，却没人把这些普通百姓放在眼里、心上……”

他的脑海里突然间就闪过了刘老那天的呓语：“还是有很多好官的，为了能为百姓多争取到哪怕一点点的好处，一点点的实事，只能比他们更奸、更滑、更善于斗争，必须先保全了自身，才能做事情！”

我干嘛去操这份心？朱二奎忽然自嘲地笑了起来，对老鬼挥了挥手：“滚蛋滚蛋，看你那幅衰样，做给谁看呢？下不为例！”

老鬼的脸色立刻多云转晴，又恢复了痞子样，跳起来敬了个礼：“谢谢教官！”左手却悄悄地往桌子上的好烟摸去。

“没出息。我这儿还有一条，拿去抽吧！以后记住了，大局为重！”朱二奎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条大熊猫，扔在了老鬼的面前，笑骂着说道。

市立第一医院急诊抢救中心，手术室外面。

手术室门上面的灯变成了绿色，几个外科大夫疲惫地走了出来，一直守在门外的老李赶紧起身迎了上去，急促地问道：“医生，我们的人没什么事吧？”

“还好，幸亏抢救的及时。”主刀大夫取下了口罩，脸上带着笑意说道，“多亏他的那个同事了。现场急救处理的非常到位，哪怕是再晚十分钟，我们也无能为力。李队长，你有福啊，你们刑警队居然连这种人才都有。”说着就往医生休息室走了进去。

老李他们是不能进入休息室的。一听到医生说自己的同事没事了，其他人顿时兴奋了起来，小赵拉着老李问道：“李队，那个同事是谁啊？你可得把他调到市局大队来，咱们每次出任务这么危险，有这么个人在，那可是大家伙的第二条命呢！”

“他不是咱们的人。”老李脸上的轻松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肃然，“我在下面的区警察分局没有这种会医术的徒弟！查，坚决查到底！小赵，那个小孩儿审讯的怎么样了？”

“竹筒倒豆子，什么都说了。那小孩儿彻底崩溃了，他的大哥叫金毛，大老板叫什么不知道也没见过。每次出来都是金毛带领着一起做的……”小赵仔细地回想着笔录上的记录，沉思着回答道。

“金毛是谁的手下？这个小孩儿是怎么抓住的？”老李紧接着追问道。

“金毛就是林俊成的手下。但这个人不过是个底层的小混混儿，什么都不知道，在他跟林俊成之间，定然还有几层严密的组织关系；至于那个小孩儿……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躺在路边已经晕过去了，醒来就大喊大叫，看起来受刺激挺严重的。”小赵也觉得这件普通的袭警案处处透着古怪，在距离案发现场几条街的地方，嫌疑人是被人用很快的手法打晕后，仍在路边等着警察来抓的。

那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救警察，再帮警察抓住嫌疑人？

老李走到了医院的外面，点了根烟叼在嘴里，仔仔细细地回想着。如果是林俊成的对手，那对方绝不会做的这么明显；可如果不是，仅仅是路人遇上了，小孩儿的轻易被抓又怎么解释？但是不管怎么样，胆敢明目张胆地袭击警察，这已经是滔天大罪！

一切都要等到那个警员醒了，恢复意识后才会有个头绪。

“老吴身上那件盖住伤口的外套呢？”老李忽然问道。他想起在出警警员老吴的伤口上，紧紧地包扎着一件外套，只不过已经被血染的看不出了颜色。

“已经取下来了，刚派人送回技侦科。要不了多长时间结果就会出来的！”小赵心里也充满着愤怒。如此嚣张的行径，绝不是简单地用胆大妄为来形容的。

林俊成的嚣张已经让老李再也无法容忍了。这一次，就算是林俊成背后那些人怎么打电话求情也没用了，他要让林俊成知道，自己这个刑警队绝不是好捏的柿子！一旦掌握了证据，就是不死，也得拔他一层皮下来！

许久，他回过头对小赵命令道：“今天晚上，以各个社区的警察所为单位，组织一次外来人口大检查活动，重点就是那些娱乐场所！从钻石夜总会开始！”

钻石夜总会，总经理办公室。

“老板，上头那位打电话过来了，说今晚会有突击检查行动。您看？”阿福永远是一幅斯文儒雅、不急不躁的气质，这也使得他在高层管理干部里成了一个异类。可就是这么个异类，这么多年了，却受到老板的极度重视，大事小事均要与其商量。但阿福与别人最大的不同，是他从来不愿开口要什么位置，要什么金钱。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实现心中的抱负，这也是林俊成如此器重的根本原因所在。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宽大的老板椅上，林俊成舒适地仰面朝着天，小薇缓缓地把头从他的下身移开，款款走到了一边，抽出张面巾纸擦了擦自己的嘴，然后走进了卧室，“金毛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笨蛋。他死得其所，等会儿你去安排，把他带到河边处理了吧！夜总会里面要清理干净，别留下什么把柄。

“是。但那些赌博机体积太大了，不太好转移……”阿福扶了扶眼睛，恭敬地反问道。

“扔！男人嘛，要对自己狠一点。”林俊成转过了身子，正视着阿福说道，“这次的检查不同于以往，记住，千万要清理干净！哪怕是留下一点点的痕迹，也会被老李那个老狐狸给抓住。咱们是生意人，不是混子。”

“您放心，交给我就好了。”阿福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转身就走出了门。

在处理了所有的隐患之后，阿福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支开了所有人，坐在椅子上静静地闭起了眼睛。这就是自己选择的道路么？难道真的就只能这么走下去，再也没有选择的余地了么？不，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个世界上他是最冷静最睿智最理智的人，就算是别人都没了退路，他也能从中找到一条属于自己的选择出来！

丽晶大酒店物业公司办公室。

“对了，你昨天带的那件外套呢？拿出来吧，让洗衣中心的保洁大姐洗洗去！”张涵从老鬼身边走了过去，看着他那悠然自得的模样，扔过去了一根烟，“小样！要不是你，咱们会被暂停行动么？”

“我的外套……我的外套？！”老鬼突然像是装了弹簧，噌地跳了起来，“坏了！外套在那个警察身上！”

“什么？”张涵惊讶地盯着他，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你……你怎么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留在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