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全完了……”离村口还有很远的地方，绿毛龟和李闯就被村子里的警铃声给惊的面色煞白。绿毛龟那六七分的酒意顿时完全被吓没了，先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继而跑下车，直勾勾地看着警车呼啸而去的方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到底怎么回事？……你是不是让这两个人藏毒了？”李闯也装作大惊失色的样子，赶紧跑到他身边，用力地摇晃着他。

“我……我……我给他俩准备的枪支和毒品，现在他俩被带走了，那我……”绿毛龟的脸色突然变的十分惨然，抱住李闯的大腿就跪了下去，“闯哥！你得救我呀！那毒品……至少也有一百克，更别提手枪，枪毙我多少回都不够！他俩一旦被抓，老警不会放过我，老板……老板也不会放过我！闯哥！您就看在我鞍前马后辛苦这么久的份上，救我呀……”

“你先别吵，让我想想！”李闯看到他这幅模样，心里闪过了一个念头，“咱们的里面有内鬼！你再回忆一下，当时老板交代你事情的时候，有几个人知道？”

“这……”绿毛龟的情绪正在激动，哪里能想的起来这么多，“我记得，倒是有几个人知道，老板娘、军师阿福、还有内保的几个人……怎么？你怀疑是他们……”

“那警察是怎么知道，你把他们藏在这儿的？”李闯不给他思考的时间和机会，紧接着就逼问道。

绿毛龟顿时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

“现在老板肯定知道了，你不要再回夜总会了，回去就得死！”李闯烦躁地把他踢到了一边，装作恼怒的样子来回踱着步子，表面上看他是在为这件事头疼，实际上他是想理清思路——怎么才能把这个人，给弄到朱二奎的手里去！这个人要比那对小情侣有价值的多！

“我是不能再回去了……”绿毛龟已经完全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不管消息是怎么泄露的，他都必须得死。只有他死了，才能让警察结案，让老板心安。可是他不愿意死啊，自己今年才刚刚二十岁，后半辈子还有大笔的青春年华没挥霍呢！

“你家在哪儿？还有你父母呢？”李闯来来回回走了几趟，看得绿毛龟心里也有些发毛了，这才低声问道。

“我爸妈都在南方打工呢！家里没有别的亲人了……该死的不该死的，都不在了……我也上不下去学，才到了夜总会去混事，心里一直还在琢磨着，混个人样出来……”绿毛龟索性躺在了地上，呈大字型。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他也知道这么个理，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会还的这么早，还这么块。

“我也救不了你啊……”李闯无奈地摇了摇头，苦涩地说道，一屁股坐到了他的身边，“咱俩关系最好，你出了这种事，老板同样不会放过我……哎！现在要是真的想保命，那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什么路？！”绿毛龟呼地坐了起来，一眨不眨地盯着李闯，眼巴巴地等着他下面的话。

“去投靠丽晶大酒店的朱二奎。”李闯很认真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不可能！”绿毛龟失望地把头一扭，“他连自己都保不住，我去投靠他干什么？找死么？”

“都到这个份上了，你还没看明白？”李闯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讥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保你，就是保他自己。你死了，对他一点儿好处都没有；但是你活着，他才能保住自己；他能让你去死吗？”

绿毛龟没有说话，可是眼神突然亮了起来。为了保命，他现在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出来！

“你再好好想想吧！时间别太长了，搞不好警察正在满大街地找你呢！要是晚了，那你可就真死定了！”李闯站起了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转身就往车上走去。

“闯哥、闯哥！我想通了……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眼看着李闯马上就要离去，绿毛龟慌乱地爬了起来，几步就跑到了他的身边，替他打开了车门，“我去！可是……你怎么办？”

“你不在，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他们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你在红门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好友大哥认了这么多，林俊成总不能把我们都杀光吧？！还有，你活下来了，我们才活得下来呀……”李闯的语气突然变得很是沧桑唏嘘，眼神也变得有些迷茫起来，双手搭在了绿毛龟的肩膀上，“咱们这号人，做事情总要留点余地，这也是给自己留条退路。今天我李闯是你绿毛龟的退路，可今后你要是活了下来，撑过了这段时间……我以后的退路，我们以后的退路，还得靠你啊……”

绿毛龟没再说话。只是心底里却涌起了一股热潮，这番掏心挖肺的心里话，彻底打动了他那早就麻木的感情。是啊，若是把事情都做绝了，那林俊成怎么会有今天的地位？

区分局刑警大队，大队长办公室。

“李队，你也不多睡会儿！该办的案子我都处理差不多了，你再休息会儿吧！”看到老李提着包悠然自得地走了进来，正在打扫卫生的小赵赶紧迎上前说道。

“养成习惯啦，睡不着喽……”老李把包扔到了办公桌上，挽起袖口就把小赵手里的扫帚抢了过来，“你这个小伙子，每天都要抢我老人家的活！我也该运动运动了……去，再把卷宗调出来看看，还有哪些工作没做？”

小赵只好哭笑不得地任由他抢去了扫帚，这扫地能算是什么运动？他无非就是不喜欢看到自己闲着！

“对了，昨晚上的提审，有什么突破没？”老李仔仔细细地清扫着每一个角落，头也不抬地问道。

“没有。那俩小情侣什么都不知道，就仅仅知道给他们毒品枪支的人是谁，告诉他们任务的人是谁，其他的一问三不知！李队，我建议咱们发通缉令吧，全市通缉那个叫绿毛龟的小孩儿！”刚走到门口，听到老李的问话，小赵又折返了回来，把帽子重重地摔在了办公桌上。

“咱们？DEA的人来了没有，他们是什么说法？”把垃圾和灰尘倒进了垃圾袋，老李拍了拍手掌上的灰，也坐到了椅子上。

“一个人影也没看见！”小赵把头摇得拨Lang鼓一般，“从丽晶大酒店的朱二奎被关进来，一直到现在，他们的人从来没出现过。”

“大树底下还是好乘凉啊……”老李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从兜里摸出了烟卷子点上，“他们毒品管制中心都不想为了这么个小案子出面，咱们刑警队何必替他们操心？司法院到现在也没有个意见下来，那对小情侣就关着好了。这个案子先放一放。”

“可是李队，朱二奎已经被放出去了！他要是再想报复，我怕……”小赵不安地说道，他的政治前途全都在这一件件的案子上面，尽管有个当检察长的爹，可毕竟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这个爹终究不是万能的。

“打不起来的！你呀，就等着看好戏吧！”老李戴上了老花镜，拿起桌子上的报纸认真地看了起来。

“看什么好戏？李队，不能让他们这么斗下去呀，万一闹得太大控制不住，上面追究下来……这个责任可是得咱们担啊！”小赵的担心不无道理。

“狗咬狗，一嘴毛。他们不斗，把精力放在生意上面，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老李的老花镜镜片太厚，小赵很有些看不清他的眼神，只看见镜片上反射的灯光，白茫茫一片，“必须要让他们把精力放到互斗上面才行，斗大了不行、不斗也不行！我们让他们斗，他们才能斗；不让他们斗，他们就不能斗……这才是刑事警察大队需要做的，呵呵。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体会。

“可是……”小赵瞪大了眼睛，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出来。

“既然这个毒品案子由毒品管制中心接了，他们自然会去想办法调查，那就不是咱们该操心的事了！咱们只管社会，只要社会太平了，今年年底的述职会上不被市议会的那群王八蛋骂娘，就已经算是尽到了咱们的职责。市议会的议员选举又要开始喽……这个关口上，有些人是不希望出什么负面影响的。你既然这么闲，再去把通顺连环杀人案的卷宗拿过来，跟我说说，都学到了啥？”老李把烟掐灭在了烟灰缸里，取下老花镜，很认真地对小赵说道。

“……是！”小赵悻悻地站起身，不情不愿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老李深深地盯着他的背影，仿佛看见了自己年轻时的样子。同样的热血方刚，同样的正义凛然，眼里揉不得一粒沙子。不过他现在只对一个人感兴趣，那就是朱二奎。这个朱二奎跟自己以前所认识的老板有很大的不同，但不同在哪儿，自己却始终找不到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