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石夜总会对面的停车场，早上5：45天色刚刚放亮，整个C市就开始下起了零星小雨，气温也渐渐地下降了不少。这个时候是最冷的时候，钻石夜总会里的聚会也要结束了。不时地有服务生进进出出打扫卫生，更有不少人醉醺醺地走了出来，大声道着别，走向自己的小车离开这个销金窟。

朱二奎等人的心情却是越来越急躁了。从钻石到流沙河滩的车程，只需要四十分钟就可以到达，现在已经过去五十分钟了，老鬼那边依然没有消息。朱二奎抬起左手看了看表，又看了看钻石夜总会外面忙碌的人们，沉声说道：“一切要等老鬼那边尘埃落定，林俊成离开的时候，咱们才能动手。如果他提前离开，让机动组悄悄跟上，不要暴露目标！这种人反侦察能力很强，手下还是有着强人的。”

“是！”石建国拿起对讲机就下达了实时跟踪的命令。

“对了，再派一个观察哨到市局门口，时时刻刻注意警方的一举一动！他们一旦大批出动，就说明老李知道了这件事情。张涵，这件事交给你了。”仔细想了想，朱二奎觉得有所遗漏，就是把这个环节给忘了，又开**代道。

“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张涵一直紧绷着脸，没有任何表情，一听到指示，麻利地拿起对讲机就对自己的小组交待了下去。

朱二奎闭上了眼睛，精神紧张了一夜，他需要放松一下压力。很久没有执行任务了，第一次出国轮战的感觉再度浮上了心头。那是一种彷徨、畏惧、不知所措，但肾上腺素高度分泌的刺激却始终萦绕在心头，挥之不散。

区分局。早上6：00“人都到齐了吗？”老李匆匆洗了把脸，再度拿起了有关钻石集团的相关资料看了起来。原本想等着再搜集到足够的证据，就对它下手的，没料到竟然发生了这样的变故，只好不得不提前进行了。但现有的记录，已经足以把林俊成枪毙十次都不止！哪怕他请来全国最好的律师，也别想逃脱法律的惩罚。

“都到齐了，在楼下集合了，就等您了！”小赵打开了门，平静地对他说道，“李队，咱们这样突击行动……会不会有些太仓促了一点？我觉得还是再多准备两天好一些。”

“不必了。手上的材料已经足够了。你去交待一下，今天的任务，第一是盘查身份证，第二是盘查有无违禁物品，第三是扫黄抓赌！最后两项是重点！记住，出发之前，不要告诉他们具体查的是哪个娱乐场所，让后面的车跟着我的车走就行了，以免泄密。”老李戴上了老花镜，面色如常，可是他拿着材料的手却微微有些颤抖。

“李队……您没什么事吧？昨晚上喝药了没？”小赵的眼睛很尖，见状立刻关心地问道。

“我没事！每次大型行动前我不都是这样，你忘了么？”老李咧开大嘴嘿嘿一笑，露出了口腔里被烟熏的乌黑的两派牙。

“那就好。我在车里等您。”小赵又仔细看了看他，确定没有什么事情，这才转身出门，顺便把门给带上了。行动前再看一遍相关资料卷宗，已经是老李多年的习惯了。

看到小赵出了门，老李的手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他不知道自己的儿子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还活着。此时此刻，老李的心中充满着悔恨和自责，若是当初能不由着那小子的脾气就好了……但是现在，想这些还有意义吗？

他庄重地戴上了警帽，走到风纪镜前，长久地看着自己的镜像，轻声对自己说道：“老李，你是个好警察，却不是个好父亲……”

钻石夜总会对面的停车场，早上6：05“观察哨回话了！六点钟的时候，大批的警察在分局广场上集合，不知道要去哪里行动。现在观察哨正跟在他们后面，根据判断，很有可能是钻石夜总会。”张涵放下了对讲机的耳机，轻声对朱二奎说道。

“那就只好暂停行动。老鬼那边怎么样了？有消息没有？”朱二奎举起手中的望远镜，往夜总会的方向望去。挑在这个时候突袭检查，老李果然是个老刑警。这个时候夜总会大多已经准备关门，客人也大多离开，是最松懈的时候，若是在凌晨检查，很容易走漏消息——所有的娱乐场所老板，都盯着警方的一举一动呢！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最容易查出问题来，因为所有的收尾工作都还没有做好，同样是夜总会最乱最难管理的时候。

“他们已经看见别克商务车了，请求进一步行动的指示！”石建国扭头过来说道，顺便提起了抱在怀里的弓弩。

“立刻行动！”朱二奎皱着眉头斩钉截铁地说道。

市郊流沙河滩，早上6：05“你也够蠢得了，这大清早正式交通发达的地方，居然能开过了！脑子里面想什么呢，清醒一点好不好？”小黑极其不耐烦地对司机喝道。五六点的时候，交通没那么拥堵，原本半个小时就可以到的，但司机是个刚到C市加入钻石的外地人，不熟悉路程，居然开过了几公里！

小黑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包括司机在内，只有小黑自己跟豹子是部队下来的，其他人都是当地的小混混，红门帮的标准成员，虽说人高马大，让他们打架斗殴没什么问题，但真到了办事的时候，愚蠢的要命！小黑几次都想跟老板林俊成反应，替换掉这些人。但他们大多都是红门帮和夜总会高管们的亲戚，怎么动也动不得！

“黑哥，都打了一夜牌，又打了半天人，困都困死了，昨晚上从八点多喝道十二点多……哪里还有那么多的精力啊?嘿嘿，您尽管放心，这事……咱们保证给您干利落了！”司机嬉皮笑脸地对他说道。小黑在夜总会里没有根基，完全是从内保队长的位置上提上来的，所以看不起他的，大有人在，尤其是这些皇亲国戚们。

“把尸体抬到河边上，挖个深坑，埋了吧……”对于阿福的死，小黑的心里其实很不好受。当阿福在挨打的时候，小黑提醒了几次，下手轻一点，可那些人根本就不听他的，依旧我行我素！结果小黑没了办法，只好以老板要活的为由，才好容易保下了他一条命。没料到阿福居然硬朗至此，自己生生咬断了舌头吞到肚子里自杀！

其实小黑看见了豹子眼睛里的泪水在打转，只不过他没说出来，因为他自己在一霎那，觉得脑子中浑浑噩噩的什么东西破碎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凝重和敬仰。他努力晃了晃脑子，自己早就下来变成了混子，还想这些干嘛？

“黑哥，用得着这么麻烦么？在袋子上捆几块石头，直接扔河里就行啦！咱们都这么干过多少回了，从来没出过事！哥几个，一块用力啊！”又是那个司机，下车后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打开了车后门，几个人出工不出力地把尸体给抬了下来。

“还是挖个坑埋了吧！直接沉到河里不安全，容易出事。”小黑强压抑住心头的火气，对这几个林俊成的嫡系好言说道。

“费那事干嘛！直接沉，保证没事！我去年就这么着，沉了好几个在咱们那欠下赌债的，到现在了，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么？”司机吊儿郎当地说道，嘴里还叼着根烟卷子，美名其曰好提神。

“咻咻咻！”

一阵破空声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小黑心中危险感突然大增，就地一个翻滚，再匍匐几步，躲到了一棵树的后面！再向几个人看去，腿上都中了弩箭，倒在地上哀嚎不已！

不是警察，警察不会用这玩意！会是什么人？小黑的心脏急剧地跳动起来，努力平缓下自己的心情，仔细地听着周围的动静！难道是那个仇家现在寻仇么？他们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

不过他已经没有机会思考下去了。在他面前不远的地方，一丛灌木突然被掀开，从下面钻出了一个全副伪装的人，用阴森森的弩箭对准了自己！那弩箭箭头在天色下闪着蓝幽幽的光芒，显然被淬了毒！

“哥们……有什么话咱们好说，这玩意要死人的！”小黑强行吞咽了一口唾沫，感觉自己发出的声音无比沙哑。眼角的余光瞥向一边，除了豹子躲在一个人的身后避掉了所有的毒箭，其他几个人都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但他还是强撑着没有举手投降。自从下来以后，这个动作是被他深恶痛疾的，就是死，也做不出来投降的动作！

几乎是在瞬间，从灌木丛中、树上、地下钻出来十几个人，个个身着伪装网，脸上都涂着黑色油彩，看不清相貌手里端着弓弩靠近了自己。小黑已经有些绝望了，这些人以前是干什么的岂能看不出来？

“箭头上不过是些麻药，他们死不了！”躲在其中一人身后的豹子突然探出了头，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然后转向了那些油彩脸们：“河妖入宝塔！”

“地虎反天王！是自己人！”其中一人听到这句暗语，迅速把手里的弓弩垂向了地面，“你是……郑伟？物业公司的郑伟？”

“就是老子！”终于找到了组织，郑伟顿时轻松了许多，立刻问道，“教官呢？我的任务可以完成了！”

小黑顿时被惊的目瞪口呆！原来自己这边居然有对方的鼹鼠，他才是真正的鼹鼠！那阿福……

“你老实点！不要乱动……老子手里的弩箭可不认人！”小黑张了张嘴，刚想说话，立刻有几柄弓弩对准了自己，他只好乖乖地靠着树根不敢动弹。

老鬼顾不得跟小黑寒暄，三两步就走到了袋子前，一把拉开了拉链。阿福那张几乎扭曲的面孔，紧闭着的嘴唇顿时显露在他的眼前！

“阿福是怎么死的？”老鬼几乎是咬着牙根挤出了这句话。为了救他，教官几乎搭上了丽晶大酒店和所有人的命，但最终还是功亏一篑！

“……他是咬舌自尽的。他是个战士，什么也没说。……当自己的儿子被林俊成活活摔死的时候，他依然没有屈服。”小黑的面色黯淡了下来。跟阿福接触的不少，他无论如何没有想到，这么一个赢弱的书生，居然会有那样的骨气，那样的信仰！

“阿福死得时候……是条汉子！”小黑也不由得开口说道，他还没弄明白这些人到底是干什么的，“你们想怎么着就对着我来！他既然死得像个爷们，就别再侮辱他的遗体！”

“小黑哥，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是丽晶大酒店朱二奎朱总的鼹鼠，我叫郑伟。当然，你还是可以叫我豹子。”郑伟转向了小黑，平静地对他说道。平心而论，小黑的正直在龙蛇混杂的钻石集团里是少有的，而这也是他被那些人看不起的重要原因。他之所以能受到林俊成的另眼相看，还是因为他对林俊成的无条件服从。

其实小黑没有选择，他也只是想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你们……”小黑真的楞住了。他万万没有料到，钻石里居然会有这么高级的鼹鼠！也难怪林俊成几次都没把朱二奎给整垮！可是林俊成若真的倒台了……自己该怎么办？

“把弓弩都放下！”郑伟对周围的卫士们说了一声，然后走到他身边蹲了下来，“咱们接触的时间不短了，几个月了。你跟那些地痞流氓不一样的，你骨子里面……还是流淌着军人的血液。或许当打手是条路子，但不能走得时间太长……时间长了，你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哼……”小黑颓废地摇了摇头，他忽然觉得自己所奋斗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悲呛地说道，“我除了打人杀人什么都不会，你想让我做什么?啊？你告诉我，我还能做什么？他们骂我是傻13，我TM确实是个傻13……连自己的兄弟都看不透了，看不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