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警察局家属院，老李的家。

“老头子，你可是说过了，儿子过几天就回来的。这都过去几个月了，我到现在也没看见人影。他到底做什么去了？”把溜好的馒头端上了桌子，炒好了小菜后，老伴用抹布擦着手问道。

“不是跟你说了吗，有任务。等到结束了自然回来了嘛。你就不要老问了。”老李的脾气忽然变得很是暴躁，脸上的气色也一直很难看。

“再大的任务总有个结束的时候吧？你个死老头子……自从儿子工作到现在，我一共才见过几面？他也该结婚生子了！”老伴儿同样很不满意，重重地把一瓶散酒放在了他的面前，“喝吧，喝死你！”

李福自从警校毕业后，就一直在家准备考市局的公务员。直到有一天老李问他，你愿意不愿意到刑警队？李福心里是非常高兴的，但又比较担心，毕竟刑警队的活计比较危险，每天都要跟各种犯人打交道。不过这也行，好歹也是吃公家饭。在老李的操作下，他顺利地考了进去，很快就被安排到下面的派出所去实习。又没过几天，就进入了钻石集团。当然，这之后的事情只有老李自己知道，他在那个派出所也不过是挂了个名字而已。

看着墙壁上儿子的大幅艺术照，那帅气略显稚嫩的面孔，忽然之间，他想起了很多很多。三年了，三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的东西。从一开始的抵制，到中间的挣扎，再到后来主动要求长期卧底，李福的心境确实发生了很大很大的改变，他在不断的彷徨徘徊中找到了自己，体会到了父亲作为一个警察的艰难，决定在父亲临退休之前，送给他一份大礼——掀掉以林俊成为首的钻石集团。没想到却在无意间，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老李看着桌子上的饭菜，一口也吃不进去。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向老伴儿交代，只是抓起酒瓶子，咕咕咚咚灌了一大口，然后抹了抹嘴，回到卧室换上警服就走出了家门。

“这都要吃饭了你干吗去？”身后传来了老伴儿疑惑的询问。

“有任务！”老李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

开着车疾驰在路上，看着大街上光怪陆离的广告牌，不断后退的电线杆，人潮拥挤的步行街，老李不由得悲从心起，儿子才二十六岁。甚至没有享受到这美好的生活，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自私！

当在河滩边上的树林里，看到那具被军旗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遗体时，所有的警员们都有些好笑了。他们没有想到，林俊成竟然会给自己的前军师这么高的待遇，把自己当成什么了？国家领导人吗？给遗体覆盖军旗，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唯有老李才知道，这是谁做的，也唯有他才知道，儿子的遗体是谁抢出来的。从那个时候，一直到回家，他就一直在压抑着心中的悲痛，直到刚才再也抑制不住！

猛然打了方向盘，再度开到流沙河滩，看到那片树林里林立的白桦树，只有高纬度地区才有的白桦树，老李突然发现，这些树上的斑纹，就像是一个个的眼睛，就仿佛是儿子在看着他，告诉他，自己尽到了一个警察的职责。

“儿子，爸对不起你……爸不该为了自己的前程，让你严重违反纪律去搞什么卧底……不该让你一连三年都在那受罪……爸就TM是个官迷，爸自私啊！我一直以为你大了，也该为我做点事情……是爸对不起你啊，怎么跟你妈交代啊……”老李跪到了地上，哭得却像是个孩子，任由泪水在脸上横流，心里却在流血！

流沙河水静静地流淌着，仿佛是在倾听着人世间的一切悲喜。

第二天到了分局，老李又变成了那个在平时威严的李队长，见到了每一个人都笑着打招呼。他必须要撑下去，生活还是要继续，任务还是依然要去做。

“李队，马副局长找你。”一进办公室，小赵就忐忑不安地走上前，悄悄对他说道，“还是那个案子，咱们……没抓到人，竟然让林俊成自杀了，他很不满意……您千万小心。”

老李心中冷笑不已。因为他没抓到人，所以很生气？马副局长早就已经是他们那边的人了……林俊成既然已经死了，总要有个人出来承担责任，这件案子是自己督办的，不找自己找谁？

“老李呀，我之前就跟你说了多少回，没有上面的批准，不要擅自去调查这些民营企业家！除非是出了什么重大事件，他们为本市的经济发展是做了重大贡献的！你这么一搞，谁还敢到咱们C市来投资？”办公室里，马副局长是痛心疾首，少有地指着老李骂道，“我问你，警察是做什么的？就是为社会的安定和经济的平稳保驾护航的！可是你呢？没事就怀疑这个怀疑那个，惟恐天下不乱！啊？居然还用出这种……驱虎吞狼的手段来。现在林俊成死了，那个朱老板也辞去了职务，搞的别人以为，我们市已经天下大乱了！你说……哎！”

“马副局，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您处分我吧！”老李脸上很平静，缓缓地摘下了头上的警帽，轻轻放在了马副局的办公桌上。

“干什么？你是在跟组织上提条件吗？以为我不敢处分你？”马副局更加生气，疾步走到了他的面前，背着双手说道，“还有两年你就退休了，老李！不要总是这么穷折腾，有意义吗？我还一直在为你考虑，争取在你退休前，把你提到副局级的级别上，晚节不保啊……”

“这个案子的政治影响太坏了。你……暂时先别干刑警队长了，去基层避避风头吧！等到事情过了再回来。”马副局在办公室里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最后重重地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组织上把你安排到大学路派出所当副所长，先避一避，啊。从昨晚到今天，无数个电话打到了区分局来，我们压力也很大，希望你能理解……要是没什么事的话，这会儿就去报道吧！”

市立第一医院，物业办公室。

“什么？教官，你还真辞职了？”徐褚瞪大了牛眼，惊讶地站了起来。

“是啊，我已经想过了。酒店的利润是大，可也没什么太多的发展前途，咱们的物业公司呢，慢慢也走上了正轨。只要能承接更多的项目，很快就能发展起来，”朱二奎舒服地躺在了沙发上，嘴里叼着根烟卷子，晃悠着两条腿道，“你这个物业经理倒是挺舒服的！不如把保洁和技术工也都承接下来？”

“嘿嘿……我倒是想啊！可是，这活毕竟低贱，哪有酒店老总有面子？赚钱倒是挺赚钱的！这医院从行政部到各个科室、住院大楼，停车场等等，得要保安几百人呢！”徐褚的脸上傻笑着，乐的嘴都合不住了。的确，现在的丽晶物业公司已经不再是十几个人七八条枪的年代了，在承接了几家大型医院和学校之后，已经隐隐占有了C市物业市场相当的份额。

“赚钱还分什么低贱高贵？能赚到钱你就偷笑吧！得瑟！”朱二奎笑骂道，顺手扔了根烟过去，“我已经打算好了，先调查市场，然后咱们就开始搞真人版CS运动，顺便让那些有钱人也体验体验部队生活。C市目前为止还没有这种户外运动公司，就算有，规模也很小也并不专业。咱们还是有很大优势的！”

“……那得投资多少钱啊？”徐褚在心里大略地盘算了一下，怎么地也得个几百万，不然根本就拿不下来。

“行啊！”朱二奎大为惊奇，坐了起来仔细瞅着他，“你小子现在总算是学会动脑子了，居然都知道先算投资了！哈哈！”

“这不想不行啊，做生意嘛，当然得先算算，不能赔本嘛！”徐褚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抓起桌子上的一次性纸杯跑到了饮水机前，“我给您倒杯水。”

“行了，别跟我玩这些虚的，”朱二奎站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带我到处转转吧，我得看看，你们的工作搞的怎么样？要是有什么问题，我先处理你这个经理！”

保安们的工作还是很认真负责的。这也得归功于，徐褚他们挑选人员时的慎重。尽可能少用社会人员，在一些关键的部门，比如急诊、门诊这些容易出现纠纷的地方，基本上全是前军人，他们的爱岗敬业确实受到了医院和患者的欢迎。已经处理了好几起医疗纠纷，有效地防止了医院和患者之间发生太大的矛盾。院方对丽晶物业公司非常满意，已经连续给保安们涨了好几次保费，甚至对个别优秀保安发放了一定的奖金，双方的合作还是很愉快的。

“教官，不是我吹嘘。咱们员工的素质就是不一样！比起社会上那些混吃等死的老百姓真不一样，他们干这活根本不上心，压根就没有一点职业道德和素质，抽烟喝酒无所不为，我已经开除了好几个了！要不是因为人手实在不足，我一点不想从社会上招人！”徐褚边走边无奈地说道。这个问题朱二奎是知道的，但不能操之过急，还是要慢慢来，去影响他们、引导他们。